第22章 第 22 章

无论多大事,叉烧饭还是要吃的。韩静节眼睛肿得厉害,人也倦倦的,难得没喝冻奶茶,点了杯薏米水祛湿消肿。信一问她这是怎么了,她声音还有点哑:“上火,待会找医生看下。”

梁俊义在旁拿着菜单扇风,随口猜:“没考好?打架被叫家长?失恋?”韩静节不轻不重把杯子放回桌面,他立刻收声,转而给她扇凉:“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们不知背后曲折,以为少女情窦初开被秋哥掐灭,痛哭一场。信一认识韩静节更久,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问她是否有烦心事。

韩静节摇头,叉烧饭只吃了半碗就说饱,掏出张钞票说今天饭她请。

张少祖说是要给狄秋修面,留他在飞发铺,想必是大人有事情要商议。机会难得,她不敢耽搁,要去找医生打听点事。这行为太过反常,果然刚起身就被信一抓住手腕:“饭没吃完,急着去哪里?”

“不是说了去问医,阿哥。”韩静节知道他不好糊弄,任他盘问下去,一定会追问为何放着正经医生不看要来城寨问医等等。好在她跟着班上女孩们学到一招,对付男孩无往不利。她作势遮掩,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女生的事,你们也要跟着?”

蓝信一瞬间松开她,手无处安放乱挥一通,最后揽住梁俊义说:“出门左转,你识得路的。我结完账去找你,有事喊我。”

梁俊义看她跑远才敢出声:“什么叫女生的事?”

“我怎知啊?”

“那你就放她走?”

“你不也没问?”

两个男仔眼对眼,只觉得男女间隔了座山,让人敬畏。信一咬着吸管去结账,心中略有点不安。他当时找朋友问过何子仪,知道对方底子干净才放心透给狄秋,不过归根结底是有违诺言。

他们这个年纪男女拍拖分分合合都很常见,可韩静节哭成这样就不太正常。她是个没脾气的,多数时候开心也淡淡,难过也淡淡,牵动她的都算是大事。不过就算聪明如信一,也猜不出韩静节要做什么。

城寨中不多,数韩静节要找的那位医生资历最老。许多年前张少祖抱她到城寨就是找此人问诊,多年来韩静节无数次陪两个男仔来这里上药、正骨,深谙诊所的规矩门道。

她运气不错,诊所昨夜大概是接了特别夜班,还没对外正常营业。屋内血迹斑斑,未处理的绷带敷料堆满垃圾桶,她挤过满地狼藉道了句打扰。医生正靠在沙发上打盹,见是她来,睁开眼问今日是谁惹祸受伤。

韩静节道:“我要里间问诊,多谢。”

里间问诊是另外价格,她准备了利是,用的还是过年时的旧封。医生见状笑了,走去反锁大门又拉好窗帘,坐回诊台,问她有什么要问的。

“如果有人已经在用狄戈辛,”韩静节坐上那把不太稳的椅子,平静道:“怎样才会微量过量?”

下毒其实不是最佳选择,以现今手技术,大多数毒物都逃不过验血和尸检。但何子仪恰好在服药,还恰好是很容易蓄积中毒的狄戈辛。

韩静节查了许多资料,包括各色推理小说。她最初想尝试毛地黄,可惜这种美丽花朵在港城不常见,为此她买了同科且更好养的车前草先来练手,养死了一批之后便断绝了自给自足的想法。又考虑到植物确实风险太大,即使微量也容易被发现,这个想法被她搁置。

她第二考虑的是注射。狄戈辛注射见效最快最稳,但这意味着她必须留在现场,也代表何子仪没有时间去代谢掉药物。之后只要检测,就会立刻发现他体内剂量远高于正常,她肯定跑不掉。

如此,她能想到的就只剩口服药物。她寄希望于专业人士能够给出些建议,尤其是在九龙城见惯非正常死亡的医生。和她料想得差不多,医生虽不太习惯预谋,但也没太惊讶。

“微量过量。”他重复一遍,好像在品其中深意,然后哼笑一声说:“要不就一次多吃点,要不就每天少吃点,无非这两种。”

“量要多少?”

“不好讲,高矮胖瘦都不相同,也看当时状态,肺肝肾不好、血钾低就容易出事。”

“升高血药浓度管用吗?”韩静节问。她花了很长时间也只是勉强理解这些拗口词汇,不过书中确实说过,有些药与狄戈辛同食会让药效更强,她不知这条路是否可行。

“能升的基本都是心脏药,正经医嘱不会两个都开。除非病人是痴线喜欢自己搞药丸沙拉当饭食,不然这样搞肯定有人要被差佬请去喝咖啡。”医生点了根烟,笑道:“你这么正经,以后要读医科啊?”

韩静节没理会这个不算笑话的调侃,又问:“如果过量,是否有解药能救?”

“若好命没当场死,把□□加进果汁里,隔一个钟喝一点。记得准死者要保持静止,不然易变真死者。毒也好药也好,一线之隔,就看时机。”医生掸掸烟灰,拿过桌上的利是塞进口袋。

时机。韩静节若有所思,隐约觉得这就是问题答案。她拿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真心道了声多谢,临走前付钱多买了包安神凉茶,以及一支狄戈辛口服溶液。

临走前医生说,常人来做里间问诊,往往会多加一句不要外传。她笑笑,说自己只是写小说拿去校刊发,他要是愿意说也不要紧。城寨的人擅长保密,尤其是这种白天黑夜赚两份钱的医生,她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这个平平无奇的周末轻松翻过页去,与往常的周末聚会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信一终究没有全信她的借口,之后还是旁敲侧击探听,问她去找医生到底是做什么。所幸她早就找好借口,说近期学业繁重,就想买点补脑药,结果被医生搪塞一包安神凉茶。

这套说辞韩静节私下排演过很多次,加之许多年来她学习还算勤勉,常被人误解为看重课业。信一听后无语,说这算什么女生秘辛。她义正词严道,老师讲了女生最紧要是头脑,被信一敲了一记脑袋。

“别想太多,人生最要紧是好玩。”他敲完又揉乱韩静节头发,道:“你已经很够看了,再聪明要被天收。”

韩静节感念他安慰,不过心还是跳了一下,不知自己算不算太聪明。她不介意未来被天收,只希望能成事,但距离成事好像还有很远。

她筹谋得辛苦,每日在学校里依旧要与何子仪和睦相处,只是再不敢于上、下学时暴露两人间来往。对于周末去家中玩的邀约,她也只能拒绝,表示难得叔叔最近一直在家,她想多和家人相处。这是个何子仪无法拒绝的借口,他表现出的开心多过失落,表示陪伴家人最最重要。韩静节没有接话,一笑带过。

可能瞎话说多了真会见鬼,几周之后期末考试,她排名大跌。老师看她成绩,其他都没事,国文简直离谱。作文题目是谈诚信,她全篇在写有时谎言亦是善意,写到最后才找补几句说做人应诚实。

这种低级答题失误难以容忍,老师想找她谈话,结果成绩单都是阿文去代领的。狄秋说要带她去马来不是随口讲,考完试两人就动身了。

这是韩静节第一次离开港城。他们走的正规路径,搞得小孩出入关时有些紧张,担心自己假身份被识破。狄秋没说什么,将自己那本护照拿给她看。韩静节来回比对,确定细节一模一样,不由惊叹于造假手艺实在高超。

马来的夏日热过香港。她感觉自己好似终日泡在水里,坐着不动都有暑气自每个毛孔向外蒸发,闷热到难以忍受,难得见的异国风情都如水中幻梦。狄秋领她看家中产业,在闹哄哄的工厂和商铺给韩静节讲他的父亲当年如何发迹。

父亲去世后,海外产业几乎都交给狄伟打理。如果某天真有不测,韩静节可以走那条不太正规的路到这里,这是狄秋给她留好的后路。

放在平时,韩静节也许能体会到他苦心,继而问他是否有坏事要发生。可惜她状态不佳,整日都似神游。每每有海风吹动椰林树影,她都会恍惚一下,想起回港城以后要杀个人,不知此时彼时哪个是梦。

韩静节心不在焉,狄秋却没有错过她的失神,问了几次她是否有心事。自然是有的,可惜不能示人,于是韩静节选了个最无害的讲:“阿文姐电话里说,我这次考好差。”

成绩只是比她平日来说有退步,狄秋看来不算差,也不觉得这是小孩心里藏着的事情。旅程将尽,他问不出来,只好到最后一站时请出帮手。

当年狄秋扶持的孤女如今已经独当一面,当年无人在意她大名叫李义,现在人人都尊称她一声“义姐”。多年来她和肥仔一起替狄秋维护着海路私线,不过肥仔前几年食多海鲜突发脑梗过身,她接手了肥仔部分生意,势力更大。

狄秋那时在香港也出了些力,助她稳住局面。而李义人如其名,确实很讲道义,没辜负他的付出。得知狄秋带家人前来,她亲自来机场接人,车还是当年父亲留下的古董车。

狄秋先前和她打过招呼,说这次会带契女上门,请她带着四处逛逛,以后还劳她多关照。他们最近刚搭上去广州的线,还没全谈妥,李义以为他是想带人来搞定这件事,或者熟悉一下业务准备接手狄生的生意。不想来的是个小孩,逛也只是字面意义上的逛。

这下原来计划的行程全部作废,韩静节太小不适宜去见识红灯绿酒,李义遂悄悄征求监护人意见,问狄秋打算怎么玩。狄秋说小孩心事有点重,想让她松一下。他当然不求一个陌生人能解开韩静节那三回九转的心思,只希望能让她开心点。

李义了然,对他比了个OK。于是在马来的最后一夜,狄秋难得没有在休息日早睡早起,而是陪两个姑娘熬了一次夜。

凌晨时分路上空荡荡,敞篷老爷车压着最高限速飞驰,风和轮胎都在咆哮。噪音太大,李义几乎在吼,声音中满是兴奋:“我烦的时候就来开夜车,你可以选音乐,放音乐会更爽。”

狄秋坐在后座,看不见韩静节的神情,只能看见她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系好安全带之外还用力抓好扶手。

也许韩静节不太喜欢这类危险、吵闹还疯狂的活动。就在狄秋以为旅程最后一站会失败收场时,他听见韩静节用他此生听过最大的声音喊:“没事,风声就很好听!”

起码她听上去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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