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杜拉宁先生,放生的鸟与死亡

那是我第一次登上这座岛——荒草萋萋而树木丛生,美**队曾经短暂驻扎的地方如今只留下了一栋破烂的建筑,我推开门,灰尘横冲直撞地跑进了我的鼻腔里。我把行李——唯一带来的背包扔在地上,拿着手电筒走进去,跟在我身后的船员是个热情而又喋喋不休的年轻小伙子,我们检查了所有地方;储藏室里有过期的罐头和发霉的蔬菜,味道十分难闻,最顶上有一座讯息传递塔,我摸了摸生锈的外表,确认这东西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最后我挑选了一个房间作为自己的短暂住所,船员则原路返回,临走之前他祝我旅途愉快,希望我在这座岛上不要活得太无聊,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伸手指了指南边,那里有一片金灿灿的麦浪——那边有信箱,每个月的第一天会有邮差过来拿信,呃,好吧,我走啦。我原路折返,带着我的行李,于是第一个夜晚就在这个狭小潮湿的房间中度过。我并不担心吃穿——实际上,在这座岛上我连曾经的名誉和权利也可以抛舍,这些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因此第二天我从包里拿出了纸和笔。我打算写一些关于我年轻时候的事情,这其中也许包含了死亡,也许包含了什么别人想要知道的真相,但总而言之,这绝非是一本能为你解决所以答案的书。

……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她。

再后来我们都知道她是谁,我们津津乐道于这两人之间是否真的存在爱情,我们探讨这个女人皮囊之下究竟是坚冰还是温热的心脏,我们谈论她的冷酷无情,她的可怖之处。而在此刻,在我三十岁,我正舒舒服服地坐在普林尼公爵府邸会客厅的沙发上的时候,梅莉·恩德洛武只是一个正在被我的好友所追求着的普通女人。起初普林尼并不向我透露真相和他所爱慕之人一丝一毫的信息。那么好吧,我问,究竟是何等人物才能让您着迷如此呢,我的朋友,还请你不要再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吧。她是否身形娇小如鸟雀,热情活泼又柔情似水?她是否出身高贵举止得体?

普林尼:(坐在沙发上,闻言摇了摇头)您真是大错特错,我是说,莫非您认为我只会喜欢这样的女人们吗?好吧,我告诉您,她和上述的所有品质全都不沾边,她的性格甚至有些冷酷。她有些不近人情,既不存在所谓的如夏日般朦朦胧胧轻纱一般的幻想,当她走过时,恰如你身边经过了一个冬天。

我说,这样的形容真可怕,我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人。

他说,可您并不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

我第一次遇见恩德洛武是在一个午后,当时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坐在咖啡馆里,而她在外面——她穿了一条棕色的裙子,她坐在外面,而我坐在里面,我可以看见她的头发因为被汗水濡湿了而歪歪扭扭卷曲着黏在额头和鬓角边,当她坐下来时,她的背部是刻意挺直的——这绝非是什么故意为之,而是早已养成的一种习惯,她的头发扎起来,却因为长度问题还是滑到了左边的肩上上,像一条蛇的尾巴那样,头发的尾部是尖锐的,毛绒绒的,她漫不经心地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那双眼睛微微下垂。是的,是的,我们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人,她的皮肤固然白,然而不够细腻,但这无伤大雅,她的唇很薄,没有涂口红,我看见她的双手,一双粗糙的,象征着低贱和贫穷,没有带手套的双手;恩德洛武的坐姿是那种规矩到无错可挑的姿势,她的小腿并拢,背挺得很直,当她坐下时,她的裙子会如同花绽放那样垂落。而她拥有一双湛蓝的眼睛——她的眼睛是一片干涸的湖,它如盐湖一般寂静,里面倒映出你的身影,然而其中只是生硬的泥土。那一刻我相信她的梦是深邃的,我相信她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而她的梦是深邃的,让我想起很久之前的另一段故事。

那一年我二十岁,普林尼十四岁。他趁一个夜晚从家里逃跑然后独自一个人走到了一片森林里,最后在第二天的午后被众人找回,我是在一个月后到普林尼家做客后才知道这件事的。我问他,你为什么要逃跑?他说,因为我想要这样做,所以我就做了。我穿好衣服,穿好鞋子,确保了所有人都在熟睡之中不会发现我的离开。我又问,那么你为什么要跑到森林里?你大可以去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然后趁大家发现你不见之前折返回来。他说,难道你从来没有随心所欲过吗?难道你从来没有按照自己的心意行动过?没有别的原因,当我出去之后我走在路上,我的面前摆着前后左右,倘若我想要走左边,那么我就会走左边,我看见行人匆匆而过,而只有我一个人无事可做随心所欲,当我路过公园的时候我看见下面的积水,我知道那里不干净,我知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然而因为我想,所以我还是下去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走到了一片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我想要这样做,于是我起身付诸了行动,这就是所有的原因。天啊,我说,你很疯狂。疯狂?他反问,为什么不把这称之为勇气或者鲁莽呢。

——节选自《杜拉宁先生回忆录:第一卷·深邃的梦》

三秒钟。梅莉说,同时还不忘记抖动着手里的床单好让它在日照的接触下晾晒得更快一些。医生们给了我妹妹三秒存活下去的时间,第一秒用于使她离开那满是血污温暖的子宫,第二秒用于拍打她的身体激发出生命的哭声,第三秒死神亲自降临,它选择用自己那双遍布死亡气息的双手捂住我妹妹的口鼻——当人们发现时,我刚出生不久的妹妹就已经因为口鼻中充斥着堵塞物而死去了。我刚刚经历完生产的母亲精疲力竭地躺在手术台上,人们围在我们三者之中,其中两人临近于死亡,唯独我面向新生。为了防止我母亲日后再次想起这些不好的回忆,妹妹据说是被我的父亲偷偷所埋葬的,我们从医院回来之后我被安放在母亲身边的婴儿床里,屋内烧着木柴,而他穿上靴子,帽子和围巾独自一人走向寒风之中,怀里抱着我的小妹妹,如今只是一团被烧尽的灰尘,他抱着她在夜晚静悄悄地走过了村庄,他们走过溪流,那里有一条用木头所搭造的细细的桥梁,最后他半跪下来,冷冷的雪堆积在他的膝盖处,是冰冷的,他把我的妹妹埋进坑中,他低下头,蓝色围巾垂到坑里,然后俯下身,身体半尖锐地折起来,他的悔恨足以戳到他的腹部,否则他为什么流泪呕吐呢。当他回家时我的母亲睁开眼,他们对视,然后不约而同看向婴儿床里熟睡的,唯一的,小小的我——从此我就是他们的全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陷落春日

狩心游戏

雪夜新婚

当老实人扮演渣攻后[快穿]

顶A校草的阴郁beta室友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
×
【勘昆】比黑夜更深邃的你的眼睛
连载中明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