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样的病,会治疗三年仍有后遗症?
笠月寻没有追问,后面的夜里,总是想起三年前自己对于离开后未曾有一句联系的安子有过怨恨,比起所谓家境卑微与嫉妒,这才是横亘在她们之间的隔阂。
次日清晨,风崎安子早早去处理家族事务,只留她和白马探在酒店里吃着早餐,她始终看着他,想来他一定知道,询问后也许会透露一二,只是她始终也没有问出口,似乎在潜意识里,那并不是她能知道的事情。
或者说,她不想知道。
仅仅是看见伤口就已经让她觉得心痛,倘若真的知道全部,她不知道又如何面对三年来自己无数次产生怨恨的自己。
“你看到了吧。”白马探却如同早就知道的说,“安的伤口。”
笠月寻沉默的看向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你今天比之前沉默很多,我想一定是知道了很难受的事情。”侦探的观察力以及过往接触的了解,白马探缓慢而柔和的跟她说,“只有安的那件事,才会让你有这样的反应。”
笠月寻干笑了一下,她不想对方再继续下去,怕接下来就不是她所能承受,想着如何转移话题时,头顶却感觉到那道陌生的触感,是他的指腹传达过来的温柔。
“寻,别愧疚,安经历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三年……”他说着,目光闪烁几分,“你也是一个人渡过的。”
白马探一直是这样,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说,让笠月寻始终不懂,自己在他眼里,到底是怎样的人,此时心中压迫的愧疚被戳穿,伴随而来的还有三年来的怨恼。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比起关心小安……”她伸手覆住白马探的手,那双眼眸直盯着他:“更像是在心疼我。”
“寻,你……”白马探手不经意颤了一下,正想开口说什么。
“开玩笑的。”笠月寻已经抢先一步弯眼笑了起来,那样散漫无谓的歪头,笑着说,“我没那么复杂的家境和经历,也不像你和小安三年来朝夕相处,当然知道那事情和我无关,所以侦探大人也不要瞎猜,我哪里很像愧疚了?”
她的话语又好像回到初见那般模样,却又多了几分欲盖弥彰,正在白马探迟疑着要如何解释时,一道意外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交谈。
“没有想到又再次遇到你们了。”棉古莉七十分熟稔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一同过来的还有藤本皓部,“不介意共用早餐吧?”
“真是不巧,我已经吃饱了,两位慢用。”她扬眉露出无辜的笑,优雅的起身就要离开。
“昨天我就觉得笠月小姐跟之前的变化很大。”藤本皓部不急不缓的开口,一脸神奇的跟白马探交谈,“现在我知道了,一定是跟着安子久了,这言行举止啊,果然都学得很像。”
这一句话让笠月寻的身体犹如千斤重,脚步停在原地,棉古莉七察觉到后红唇扬起,佯装恍然的说:“这么一说真的很像欸,虽然说好朋友是会越来越像,不过两个人的家境相差那么多,说话处事上怎么会那么像呢……”
笠月寻背过身,这本就是她不断强迫自己所要达到的结果。
现在的笠月寻一直在模仿曾经的风崎安子。
这是只要见了过去与现在的她们两人便能轻易感觉到的变化,曾经的笠月寻执拗、孤僻,如今的她身上所具有的明媚、通透都是在模仿着最为要好的朋友。
那也是她潜意识中认为最为美好的参照物。
“像么。”
白马探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目光漫不经心的看向笠月寻,道。
“作为从小就认识的朋友,我倒觉得一点也不像。”
一时间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笠月寻没有抬头,依旧平淡的吃着清淡的早餐,他们说这些无非想让她难堪,将她指为模仿别人的小丑,想要人厌恶她,白马探从小就与两人一起长大,他是最清楚其中改变的,这番回答不过是维护她的假话。
那些人见看不见想要的结果便悻悻离开,两人吃完早餐便动身回东京,安子忙完后立刻赶来送他们,本来每次离别的拥抱,白马探看笠月寻神情黯然,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在回程的车上,笠月寻出奇的安静,翻看着手机中幼时的照片,在照片里,风崎安子总是那般矜贵的扬着头,也会在他们一起时笑得灿烂。
白马探将水放在她的旁边,知道比起棉古她们的挑衅,她更在意的是安的伤疤,开口道:“安是故意让你看到的。”
笠月寻看向他,白马探喝了一口茶,抬眸看她:“她们的家族内斗早就超出我们想象,她回国不是为了叙旧,也不是为了疗养,是有更重要的目的。”
“她用这种方式警告我吗?”笠月寻突然开口,目光很平静,却又似掩盖着情绪,玩笑道:“小安这家伙,还真是小气,就因为噎了她一下,就要这么报复我,本来我也对她们家族的事情没兴趣,我也没那个能力插手,她根本不需要如此……”
这玩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笠月寻咬着下唇,广播中播报着到站的提醒,她却耳边嗡嗡,这一路上想得太多了,想到幼时高傲如神明般完美的少女在那三年里,无数次因为深不见底的伤口而痛苦,那般美丽的身体留下丑陋的伤痕,刚才离别时的拥抱,那骨头透过衣物都能感受到,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安子的瘦弱。
自以为对她有嫉妒讨厌的她,却总是难受。
可这是笠月寻最不喜欢的感情,情绪完全因别人而被影响,她强制自己压下去,起身故作轻松的说:“啊,都到站了,我们快下车吧。”
白马探依旧温柔而沉默的看着她,并不多说的跟随其后,直至送她到了家门口,才好似之前离别时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
他依旧轻拍她的背,嗓音如同歌谣一般,比起话语长久的安慰,他只是说:
“寻,明天学校见。”
好像这一句话,就好像包含了很多,他给了她足够的空间,在她点了点头后才结束了拥抱,目光深深的看着她回到家里。
笠月寻回家后完全没有回应母亲的叫唤,到房间的第一时间是一如往常一样的找出香烟,用打火机时却怎么也打不开,最终烦躁的丢在地上,在后靠椅子上时,再次看向桌上放置的三人合照,目光最终落在风崎安子的身上。
“你怎么想我的呢?”
她低声呢喃着,正如探所言,安子如果不想让她知道伤疤有无数种方式,可让她知道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安子想让她知道。
可这明显是弱点,是不能被暴露的,也是安子人生最为落魄的事情,就算她知道自己绝不会跟任何人讲,难道就可以因为她追问关于服部平次的事情,把自己狼狈的伤口展示出来吗。
那不是安子的作风,她做这件事情明明不算有益处,让她得知风启社如何残忍,远离她即将要做的事情,远离事情中重要一环的服部平次,或许才是安子要达到的目的。
至于她所产生的疼惜与愧疚,或许是安子觉得最不起眼的一点瑕疵。
笠月寻很清楚,作为将情感放在下下等的人来讲,不该因为这件事情就心绪不宁,可倘若如此,完全没有任何理由讨厌安子的她,又该如何面对曾经无数次在夜里怨恨咒骂过挚友的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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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就想让寻难受吧。”
回到家里的白马探给风崎安子打去电话,语气算不上好的说着如今情况。
“寻现在的心情很低落,估计还觉得没能及时安慰你愧疚呢。”
“这样她能对服部侦探的事情消停点。”风崎安子的声音漫不经心,“这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难受应该也没多久吧。”
“看来你是低估了她对你的感情。”白马探说,“她仍然很低落的样子。”
“我倒觉得。”风崎安子语气依旧平静,“或许是之前对我有怨,现在才会愧疚吧。”
继承人的聪明在此刻显示得淋漓尽致,向来会站在她一边的白马探却罕见的沉默,只是良久后才叹了一口气,缓道:
“那时安过得太艰难了,生死一线,往后治疗基本上都在疼痛中,我便只关心在意你,后面回国才想到,寻的父母要她依附于我们,外人都认为她是只知讨好又没有尊严的……人,家里产业又如此依靠着风启社,我们都不知道,在你我都离开的那三年,她又是如何度过的,有时候怨恨也许是更能使人坚持下去的。”
对于白马探此番言语,倒让风崎安子惊讶,这位看似高高在上的白马少爷好似也落入世俗,之前在目睹她那般受疼痛折磨后总是最为关注,现在居然还想到了寻的处境,还会如此理解宽容的看待她。
“你们的感情……”风崎安子轻轻的笑,目光温柔而深远,“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好一点了。”
“我只是到现在才终于了解——”白马探语气无比平淡而柔软,“原原本本的寻。”
那或许是,笠月寻自己都不知道的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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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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