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怎么样?
武藤的脑子里绝望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知道的,他当然知道的,那群人枪杀那男孩毫不留情,有的是手腕和本领,甚至能和警方撑腰的警用装备厂周旋还几乎取得胜利——残忍又聪明。他对抗那帮人,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但首先——”
“你先给我去死吧!”
武藤的保镖举起了枪。向着松田阵平举起了枪。
枪响。两声枪响。
一声来自武藤方向。子弹擦过了松田的肩膀——他本来瞄准的是心脏。
另一声则来自班长。他击中了对方,迫使对方打偏。
“你赤手空拳的就别挑衅拿枪的了!”终于带着支援循着樱花勋章定位赶到的伊达航一来就看到常威在打来福,不是,保镖在打松田,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根本顾不上四下看看就开了枪,“现在没事了!你们快点过来——松田?!”
他看到了。看到了松田鲜血淋漓的手,正被半拖半抱着人躲出战团的萩原慌乱地紧急处理着。
“小阵平……”眼泪还被松田用完好的那只手擦着,萩原眼前一片模糊;但他完全顾不上,只是就着一线清明给松田包扎,“我是不是当时就应该拦住你?”
松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当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喂,萩,别哭了。”
“不是,不是说刚才的事。”萩原执拗地确认着创口的情况,不肯从那片血红里移开视线,有生以来第一次讲话这么磕磕绊绊,“千速姐……千速姐的朋友,那次你就握住了刀。我是不是当时就该严厉地和你讲不要这么做,就像你让我不要再忘穿防爆服那样……我……”
他的话头被强行止住了。松田的手隔着眼泪,精准地捧住他的脸,让他抬起头直视那双深青色的眼睛。里面唯有笃定和平静。
“萩。我告诉过你吧?我不会扔掉武器。”
“双手也是爆处警察的武器。在打击掉所有罪恶之前,我不会用削弱自己的方式取得阶段式胜利。”
“也就是说,”松田举起右手,“我还是按着当年的方向去握刀的。真逊啊,我带的这把刀,刃口宽度竟然和高中女生用的差不多。”
萩原并没像想象中那样破涕为笑。于是松田决定加大力度。
“绝对不会伤到肌腱和神经。放心吧。”
“所以,是当时的事保护了我。别哭了,再哭我只能用一只手揍你试试看。啊,好像也是种体验,”松田说着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看我给你露一手!真的是一手。”
萩原:“……博三那混蛋。这是模因污染。我要为他污染了我们的语言体系去找他狠狠算账。”
“要算账的不止这一件事吧?”松田也低头去看早就被他丢到一旁的裁纸刀,“作为警察竟然在毫无必要的情况下扔掉武器。坦白说,我真的有点生气。”
于是四小时后,云居博三毫无章法地冲下楼。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松田——去哪里找啊?他只知道一个72号摩天轮。
那就是他所知的最坏的结局了。他那样想躲过那个结局。他那么想让大家都安全。现在甚至都还没有过去四年啊!
如果是因为他的原因……没有他的话根本就没有这个警用装备厂。如果他没有扔掉手表。如果他再聪明一点。如果他真的害了松田……就算是最终没事又怎样呢?就是他,全是他,根本就是因为他……
突然就跑不动了。云居博三试图靠着墙坐下来,但他其实差不多是栽下去的——这下好了,真的栽了,感谢河口湖对他的栽培。他苦笑着试图胸口碎大地:肯定做不到,他身上还有船桨划出的伤口。
但他并没真的栽到地上。萩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还注意着没有按到他的绷带。随后,他沉默地拉过云居博三的衣袖,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他们站到病房前,隔着窗口的玻璃去看松田。云居博三很熟悉这个动作:依稀也是在警察医院,他和松田还有降谷在门口偷偷观察情况。
——现在降谷不知所踪,松田躺在这里。
似乎是用了止痛药,松田睡得昏昏沉沉;手腕上松松系着束缚带,防止他在梦中乱动,对手造成二次伤害。
是手。他伤到的是手和肩。能用以拆弹的手和肩。爆处王牌的手和肩。
……用自我毁灭拯救了一整座米花中央病院的手和肩。
云居博三滑坐到地上,无声痛哭。他的脸扭得像幅《呐喊》——眉目如画,但是《呐喊》——但厉害的是,他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他哭得像是要耗干净身体里所有的水。
生物博士(未毕业)最后的警觉在提醒他:别这么哭!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你想哭到呼吸性碱中毒吗?现在是你摇尾乞怜的时候吗?
但他控制不住。哭吧,他近乎冷漠地想:云居博三,这是你应该的,这是你应得的。赶紧把你脑子里的水倒干净。赶紧成熟起来。赶紧聪明起来。要不然就滚。别再在这里碍事。没有人需要你自我满足的假好心和自力更生的真麻烦。
“……博三。”
一直到他慢慢停下来,萩原才开口。
“你也没错,作为一个人来说。无论你拿不拿手表,最终的自责都不会减少。你为那少年的死而自责,为那女孩的遭遇而自责。这是善良与同理心的表现,本来并没有错。是非要让你在我们的安危与你的善良之间做选择的人的错。利用别人的善良当然是错。”
“但是,警察的工作——”
“——就是在他人的安危和任何东西被放上天平衡量时,都选择他人的安危。”
“警察就是这样的工作。你甚至需要放弃你的善良去选择理性思考。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连一步都无法前进了。”
云居博三仍然坐在地上。
“做警察……”他喃喃:“是这样的啊。”
他的眼睛终于干涸。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再有流泪的理由。萩原说得对。警察就是这样的工作。
“所以,”松田听着萩原的话,根本忍不住笑容,“竟然把云居吓成了那样吗?”
云居博三青筋暴起地削苹果,“松田组长,你再说下去的话,我可就不保证我削的是苹果了。”
“怎么,你还想削我吗?”松田微微举起手,却并不是投降的意思——他可没有法国血统,“你这水果刀刃口也不错,反正一回生二回熟。”
云居博三:……
“松田。”他认真道:“别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松田阵平就向后一仰,无所谓地靠着枕头。
“我们彼此彼此吧?”他说:“你也没少开这种玩笑。”
云居博三想要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咬紧了牙关。
“我改。”他低下头:“对不起。如果之前我的烂笑话表露出了一些对自己和他人生命安全不尊重、轻浮对待的态度,那都完全是我的错。这一点都不酷。我真的会改,现在就能改。以后再不说了。”
萩原就拍了他的肩。很轻的一下。
“没关系,想笑就笑吧。”他安慰:“我们知道你不是那种意思……能笑出来也很好,毕竟,人在咬紧牙关的时候是笑不出来的。”
是啊。能笑出来也很好。
“……不知道降谷怎么样了。”云居博三掩饰着突如其来的感动轻轻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就看到空调外机,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我现在有时候还梦到当时的事呢。”
下一秒,刀尖从窗缝里冒出来。短短逡巡五厘米,驾轻就熟地挑掉了窗锁;随即,战术手套推开窗子,压低的帽檐下紫灰色的眼睛熠熠生辉。
降谷零的眼睛。
——言灵!他终于练成言灵了!
“等我一下,”云居博三镇定地从松田床边站起来,没忘了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萩原,“我去楼下买个彩票,马上回来。”
降谷零:……
“云居,你也听一下。”他象征性喊住并没打算真的走开的云居博三,“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的情况。”
松田毫不领情:“没重要的事,那就还是有事。又想使唤我们给你干活了,降谷君——哦不对,安室先生。”
降谷零并没像警校期间一样和他互呛,反而是绽放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没关系的,松田,我知道你只是太想看到我了。就让我来安抚你的情绪吧。都交给我。”
松田:……这人谁啊?
云居:……这人谁啊!
只有萩原岿然不动,仍能带笑发起进攻,“那么,小降谷还是从空调外机上,熟悉的零号机——哦,现在是阿姆罗桑了,应该是高达吧?”
降谷零额头上终于暴起了熟悉的青筋,所有人笑成一团。
“好了。”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有些不好意思的降谷微微偏开头,“……都没事吧?大家。”
云居博三生怕萩原报喜不报忧,抢先一步回答:“松田的手和肩,萩原的背,都有伤。我的话主要是脑子进水了,别的还好。”
降谷:“……显而易见。”
云居博三被他说得一噎,无限感慨油然而生:“你也学坏了啊,降谷。”
“是啊,我也有同感,毕竟学得更像你们了。”降谷似乎有些享受他现在的状态,气定神闲地向同期口头反攻,“好了,说正事。”
他微微正色,“河口湖的事,我查到点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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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病无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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