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博三一脸期待地看着降谷,而降谷气定神闲地向后一靠,双手抱臂,目光扫视房间,似乎等着他们说点什么。意识到了什么的萩原看向松田,后者一脸自如地两手一摊,根本没什么开口的意愿。时间从几人中间默不作声地划过。
“……那什么,你们,随便谁,要不要说点什么?”博三讪讪开口,“可能你们没事但我感觉我好尴尬啊!”
……
降谷零放下手臂,掩饰般地轻咳一声,“不好意思,习惯了。”
萩原:“……小降谷现在……真是……嗯!”
“真是欠揍。”松田以一种“现在拿电磁脉冲枪过来”的公事公办的语气说。
降谷表情平静,嘴角的微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的声音毫无波动,既不像在警校汇报的时候,也不像方才调侃的时候,似乎情绪都被在分液漏斗里振荡分层后放了出去,只剩下干干净净的水平面:“想打架的话就来啊。”
松田抬起一边眉毛:“揍你还不是有手就行?”
“说得好,首先你得有手。”降谷的目光从纱布上刮过去,温温柔柔地说:“是这样的吧,阵平酱?”
萩原:……
云居博三像条岸边的鱼一样,徒劳地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话,也没吸进什么空气。说实话,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五个人之间的氛围总是很难让外人融入,即使现在只有三个在场也是一样。即使是生物博士(未毕业)也无法定量分析,只能姑且定性:那氛围里混着不服输的你追我赶、针尖对麦芒的互相碰撞、拳对拳手对手敬礼对敬礼的惺惺相惜(特别备注:说是猩猩相惜也可以),是一个人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青春时光。
但他现在至少察觉到了一些最基本的东西。
“喂。”他轻声问:“你们不会都在生气吧?”
松田:“为什么不会?”
降谷:“为什么是‘生气’?”
萩原:“为什么是‘都’?”
“……你们知道吗,”云居博三满脸和善,“如果我论文只有五个Keyword,连导师都不会同时质疑三个的。”
他们都没有说话,仍然还在原来的位置。于是云居博三只能皱起眉,一脸认真地试图缓和气氛:“我倒是没觉得你们不会生气,不过……感觉大家的脾气真的都还挺好的,是真的。平时都不这样啊,你们突然这样讲话肯定是生气了吧!最后!”
他像是逆转裁判那样抬手指向萩原:“萩原!连你都不管管他们!”
“因为小阵平和小降谷今天不是幼稚鬼的互殴,”萩原从从容容地说:“是成年人的话题。即使是研二酱也不会贸然打断哦。”
云居:成人话题,这是可以说的吗?哦可以可以。
“——好吧,是有点生气。”降谷零抬手揉了揉额角,“最近的麻烦很多,但还只是开始。如果你们接下来还这么——这么往危险里冲,”他几乎有点咬牙切齿了,“你们就不该来联系我!莱伊那混蛋竟然把我的安全屋透露给你们!”
松田气得直接笑出了声:“那你倒是先说说我们冲到什么地方了啊。”
“……呃,那什么,”云居博三自认为相当知机地溜到墙边,“你们神仙打架,要不我就先走了?继续,继续,我会关好门的哈。”
降谷:“别以为我会忘记是谁去找莱伊的啊!”
“那你也别以为我们会忘记最基本的问题吧。”萩原没什么表情地问:“小诸伏现在,在忙什么呢?”
-
诸伏景光——不,也许现在应该叫他苏格兰——此刻正和被降谷咒骂的莱伊一起进行作战分析。房间里一片黑暗,光斑随附近货车经过,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
“组织甚至还在和这种人合作吗?”苏格兰将笔放在名册一旁,很是不满意地翻过手来盯着自己的掌纹,“也太不挑了。”
莱伊用一小段沉默表示赞同,随后娴熟地打开了加密资料,“不过就到此为止了。他们野心太大,竟然试图和日本条子的合作方对抗,甚至打算拉上组织给他们张目——自取灭亡。”
“无所谓。”苏格兰很清楚那个“日本条子的合作方”是什么,也清楚三天前河口湖发生的事;但他仍旧面无表情,甚至有些疲乏地随意向后一靠,意有所指地用下巴遥遥点了点桌面,“组织会及时清理一些废物,对吗?”
……随后,他被椅子报废的靠背放倒,整个人仰了过去。
“有时候也不会很及时,”莱伊朝着他伸出手,“这把椅子坏了一星期了。”
苏格兰:……
屋子里凝重的空气再度流动起来。苏格兰握住莱伊的手,露出一个有些伪饰但总体来说真情实感的笑容。
“莱伊,你的调查重心偏了,”他没有急着直起身,而是仍然半仰着身子,垂下视线,警告似的轻声说:“这次你有想要的东西,对吧。”
“重心偏了?就像你现在这样吗。”莱伊不为所动,手上用力把苏格兰拉了起来,“没有很想要,但是确实很贵,所以打算拿走。那么,你呢?”
苏格兰站稳身体。
“我不会阻拦你,”他承诺,紧跟着就是要求:“那么——剩下的所有东西我都要。”
“胃口还真大啊。所有?”
“所有。包括东西,包括人。也包括,”苏格兰平平淡淡地开口:“你拿走的那样东西的信息。”
莱伊报以一笑。
“也包括这把报废一星期的椅子?”他问。
苏格兰:“……”
“成交。”莱伊第二次向着他伸出手,“那么行动期间——”
苏格兰干脆地说:“各凭本事。”
“可别妨碍我。”
“原话奉还。”
两名狙击手利落地击了掌。随后,他们越过彼此,向着各自的目标前进。
-
想到诸伏景光的去向,降谷零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萩原见他神思不属,表情愈发严肃,“小降谷?”
“——不,不是,景好得很,比你们好多了。”降谷赶紧澄清:“他现在……和莱伊待在一起。”
云居博三:“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得太大声了博三,”萩原赶紧制止,可惜没刹住车:“……噗。”
被同期接连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降谷零作势就要去开窗:“我看我还是先告辞吧。”
“别走。”松田阵平相当简洁地开口:“挑你能说的,告诉我们这几天里发生的事。不然,下次也还会是这样。”
降谷沉默了几秒。他很快地闭了闭眼睛,“简单来说,警用装备厂从公安部手里拿到地皮、随后公安部卧底很快暴露的事引起了组织的注意。”
“很快?”松田皱眉,“拿到视频之后立刻就动手逮捕了吗?你们不会这么不谨慎。”
“按流程必须上报。”降谷零回答得很快:“但我想快些处理。”
所有人都为这胆大妄为的发言静了一会儿。只有松田的笑容愈发真切。
“不错。”他给了肯定的评价,“处理之后呢?”
降谷零的语气没什么变化,慢慢瞥了云居一眼,“之后组织开始回溯公安部最近的动态,并追查到装备厂。到这里为止风险都还是可控的。”
云居博三一脸认真地点头:“嗯嗯,然后呢?”
即使知道他脑子进水,降谷也真切地噎住了:“……你不打算为此索要解释吗。或者问点什么。”
“诶?”博三一愣,“嗯……问什么,问点什么。那好吧,现在回答我,松田和萩原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啊?
“我救水,”降谷零两眼放空,“污染水资源是可耻的。”
云居:“我还以为你们日本人习惯什么东西都往水里扔呢。虽然很冒犯,但你要知道,连核废水都有哎。”
在他被降谷零亲自动手敲头之前,萩原赶紧打断:“虽然不是很想看小降谷你单方面殴打同学,但首先!关我和小阵平什么事啊!”
“因为你俩那就是个假设,我真的会掉在水里啊。”云居博三坦然道。
场面就像是把烧红的铁器淬入冰水那样,迅速冷寂了下来。
“啊,那什么,我不是因为这件事埋怨谁的意思!”云居博三赶紧举起双手,“就,总归是有些不确定的事嘛。比如说——”
他回过头去指了指松田的手。
“比如说这件事,”他脸上的笑容也像是淬过火一样,迅速地蒸发了,只留下一阵嘶嘶作响的热气,烧穿所有心照不宣的掩饰,“再比如说那孩子。”
那孩子的死。他没能把这几个字说完,喉头就传来一阵痉挛似的干痒。是幻觉。他尽力把它咽回去。
“当然是我考虑不周,但也没办法,事情有时候是会这样的。而降谷和诸伏肯定不会考虑不周——他们才不会呢!只是有一些预测不到的荒谬事发生了,对吧?”
“所以,我不会为此有任何不满。是发自内心的。”云居博三把提到那孩子后的不适强压下去,尽可能让自己发僵的脸显出诚恳的笑纹,“不会觉得我作为一个警察,我的安全应该优先于民众的生命安全。更不会觉得什么事都需要解释。尽管说就是了。”
降谷零紧盯着他,像是要用眼睛把他的骨头一根根数出来。
“这次来,我是有很多事要问你的。”他突然开口,语速很快:“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相信你吗?你的问题可多得很。别以为把视频资料移交就可以逃脱嫌疑。那可是琴酒。以琴酒的警惕心,你是怎么能在拍摄之后全身而退的?被我处理的那家伙只是个小角色。如果你是故意把他卖出去的呢?”
云居博三想要说什么,被松田皱着眉拦住,只能听降谷零继续往下说:“还有你那个细胞实验,真的以为公安会不去检查一个和多方合作的警用装备厂?你是从哪里拿到生物材料的,又是怎么具备了这些实验手段?你真的以为这一切都——”
降谷零并没停下来;但他的声音变形了。因为萩原直接冲上去,拦腰抱住了他,把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身体里。
“好啦,好啦。”萩原简直像是在哄孩子,“真的怀疑的话,你也不会说这么多了吧?”
几乎是有些羞恼的,降谷去推他的手,“萩原!”
“也可以让你说,萩现在就可以放开你。你尽可以继续说下去。”松田靠坐在床头,用最大佬的坐姿看戏,“从警用装备厂的章程说到公安警察的操守,再顺便洗稿你自己的毕业演讲都成。”
“但是如果你打算对自己诚实一些的话,”松田就笑,“你只是担心我们的安全,所以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了。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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