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为什么要——”云居博三看了一眼窗户,又看了一眼降谷,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
为什么要这么大摇大摆的来?这么讲话总感觉不太礼貌,毕竟在卧底身份之外,他本来就是比任何人都要堂堂正正的人。
但既然如诸伏所说,普拉米亚大概率已经注意到了这里,那么无论穿几层伪装——别说降谷只是脸黑,哪怕进来个全黑的人也是一样,这不是《名侦探柯南》常用的表现手法吗——只要普拉米亚看到又进来了一个人,那她肯定就会提起防备、甚至加紧动手啊!
这种时候,为什么就这样从门口进来了呢?
“没有过分隐藏的必要了,”降谷只是无所谓地说,“你们都在这里。”
博三茫然地眨了眨眼,“……对不起,我没太听懂。”
降谷甩掉帽子,缩在掩体后利索地给枪上/膛;金发随着他的动作一晃,明明是在暗处,云居博三却几乎有了被阳光灼伤眼睛的错觉。
“意思就是,”他说,“我也是被普拉米亚查到名字的人。”
“所以你刚才说错了,没有谁要保护谁,”诸伏笑笑,把幼驯染的话接下去,“——我们是命运共同体。”
他笑得那样笃定。云居博三沉默两秒,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虽然你们说得很好听,很照顾我的心情,”他崩溃道,“我也不是想和你们客气,但我现在还在坐轮椅!轮椅!我能帮上什么忙,你们是指望我开着这玩意碾到普拉米亚脸上吗?”
降谷零状似真诚地建议,“为什么不呢?”
云居博三:“……”
“好吧。”
迎着两人八风不动的神情,云居博三默默掀起轮椅手柄上覆盖的红木块,快速按下几个按钮;随后,轮椅前缓缓升起了一台轻机/枪。
“你俩早就知道了吧,警用装备厂的小改造,”他很是不满地撇嘴,“真是的,这世界上就没有能让你们惊讶的事了吗?”
降谷:“那还是有的,比如说你在八个摄像头前——”
“闭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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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居博三坐在轮椅上,轮椅塞在窗子后的阴影里。诸伏和降谷也各自在房间中隐蔽。
“说实话,我感觉特别不真实,”他一边找机枪角度一边念叨,“这种和反派的大决战,不应该是在她潜入之后,我们指认出她的身份,然后她冷笑一声再开打吗?现在我们就缩在这里等她上门,好离谱啊……”
降谷根本不想理他。诸伏无奈地解释,“云居,你也是在爆处工作的。以资料中看到的情况,你觉得普拉米亚是会偷偷潜入的人吗?”
“不是。所以,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这话时,云居博三没有回头。他的手还是按在机/枪上,身子也半俯着,看不清神情。
“——以普拉米亚的作风,势必会对这里的建筑造成不可恢复的巨大破坏,”他的声音很轻,“你们是一开始就想好,要在位于居民区的安全屋引她过来吗?”
并没沉默多久,云居博三飞快地补充,“我没有对你们求全责备、要求你们面面俱到的意思!只是,只是……”
他也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难道不是伪善吗?他可是第一个甩出轻机枪的人。事已至此,等下交火的时候难道他会对建筑手下留情吗?降谷一定安排过无辜民众撤离,那么他云居博三会因为等下普拉米亚可能会毁掉谁没来得及带走的照片挨个冲进房屋救火吗?还是他来得及给每家每户配发博人传?
原来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会因为这个问题责难降谷他们的人吗?
“这里可不是普通的居民区,”降谷早完全隐蔽身形,只有声音传出来,“你以为选择安全屋的时候,公安不会有所准备吗?”
云居博三立刻空出一只手敬礼,“我很抱歉!”
“别演了,”降谷无情道,“你其实松了一口气吧?”
生物博士(未毕业)傻笑起来。
“没有演,对你们抱歉当然是真的。不过,是啊,”他说,“毕竟我知道,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也有无论如何都不想被毁掉的、珍贵的小东西。”
“听到警察是会保护这些的人,感到很开心也是正常的吧?”
——其实很多时候并不会。公安是会不择手段的人。如果真的有需要,他们甚至不介意先让普拉米亚毁掉一栋建筑,物议如沸时再施施然逮捕她。
但是在此之外,降谷是会想要找到艾莲娜老师的孩子,诸伏是会回去给幼年伙伴留下消息的人。所以,云居这样说也没有错。
他们是怀揣着无论如何都不想被毁掉的珍贵的东西前进的人。那东西并不是什么照片、什么手办、什么模型,谁的财产、谁的未来、谁的生命,甚至什么肤浅的道德观、什么挂在嘴边的大道理,而是希望。属于所有人的希望。集体的利益,至高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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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普拉米亚不会放我们鸽子吧——应该也不会,她是普拉米亚不是怪盗基德,”云居博三已经开始忧郁地盯着轮椅装鹌鹑了,“但我还是好惆怅啊,她或许永远都不来了,或许马上就来。”
降谷和诸伏都没有答他。于是他也没有再说话。
他突然有点想念在爆处的工作时间。
“……如果有机会的话,”云居博三还是问了出来,“你们会让普拉米亚活着回去接受公安审讯吗?”
降谷零只是面无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提出这个问题之后,云居博三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他的表情——他的唇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云居博三几乎是有些茫然地盯着看,想不出来那条线像什么、又是要延展到哪里去。
直到降谷短促且坚决地摇头,他才明白:那条线像他刚才的心电图啊!他心脏都被吓停了!
没办法,即使是降谷也没办法。面对暴露的风险、穷凶极恶的炸弹犯和水太深看不清的后方公安,对已经查到他们真名的普拉米亚格杀勿论当然才是最聪明、最正确的。
这下他真的是有点想念在爆处的工作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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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的等待。云居博三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已经开始走神了;直到安全屋的门板被大力敲响,他才惊醒般回过神来。
“我去开门?”他挤眉弄眼地示意两位同期,“你们藏好,反正我也没必要隐蔽,要是门外面有什么,我直接轻机/枪甩他脸上。”
诸伏:“……用枪甩别人的脸是不礼貌的。”
槽点根本不在这里吧!诸伏你怎么心黑成这样了,重点是不礼貌吗!云居博三很是无语地握住轮椅摇杆,准备前进。
“不用。”
降谷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背拔得笔直,显然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根本没等云居博□□应过来,他已经闪身出掩体,一枪打掉了门锁,又默不作声地回到原位。
如果降谷这样反应的话——
云居博三脑中倏地一亮。他从腰中抽出手/枪,按着印象中方才的射击角度抬起枪口,装作方才是他开的枪;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尽可能从容地扬声讲话。
“无论来的是谁,”他说,“都请进来吧。”
他在自己心里接了两句: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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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实说,他做好了门后冒出来普拉米亚、哆啦A梦、五百刀斧手、枪之恶魔、带刀私生粉的准备,甚至想了一秒如果进门的是被枪指着的水原弥代,他该怎么办;但对方开门的那一瞬间,他还是顿住了。
没有什么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人。因愁苦而颇显老态的男人佝偻着背、高举双手,身上穿着普普通通的炸弹背心,神色惶恐地站在门口。
——也许炸弹背心算不上普通,但在爆处警官眼里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说实话,这与他想象中杀神一般的普拉米亚差距实在太大。不是不在意人质的性命,但首先他当然在安全屋准备了信号屏蔽器,其次,在这种时候出现的人质真的会是普通人吗?他可不至于错认对方手上的枪茧。
“你穿上马甲我也认识你……不是,”云居博三有些尴尬:这位先生弯着腰负责老弱、他坐在轮椅上负责病残,这种地铁爱心专座人员配置实在是和警匪大战不沾边,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下意识安抚,“这位老先生,您先别动。您是被谁选为人质的?别担心,慢慢把对方的条件讲出来就好,目标应该是我,您会没事的。”
人质的嘴唇动了动,他的表情屈辱而不甘;这会儿云居博三突然注意到他衬衫领口上沾着一点不甚明显的红色印记,随着对方急促的呼吸起伏,几乎像一颗跳动的心。
那是血吗?但未免太过鲜艳了一些。
“您——”
云居博三的疑问冲口而出。但他才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更斩钉截铁的话就几乎把他钉在原地。好在对同期的信任救了他:他挣脱懦弱、惶然、伪善与下意识的善良,挣脱迷茫、怀疑、轻信与最基本的自信,即使是完全没有判断出那么做的必要,他也坚决地执行了诸伏的话。
他说:“后退!”
云居博三向后退去,看着子弹贯穿人质的太阳穴。形成了空腔,他的一块颅骨飞到安全屋的天花板上。哈,安全屋。
……上一个死在他面前的还是水原弘明。当时开枪的是组织成员,一小时前他还拜托诸伏找到这个人的同伙,他要替那孩子报仇;现在,人质死在他面前,开枪的是他的同期,在漫画里连杀父母的仇人都会去救的诸伏景光。
——不,开枪的不是诸伏景光,是组织成员苏格兰。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质,组织成员当然会去这么选。普拉米亚还在看着,他只能这么选。
他没有选择。他们都没有。
云居博三踉跄着后退。如果配合上同期的剧本,他现在的定位应该是个会与组织成员勾结,开装备厂为他们研究提供重火力武/器,黑吃黑的恶警;但他是个排爆警察,他还是个……是个普通人。他现在有些恶心。
有些恶心。地面在晃,他几乎错觉脚下的路时高时低;但没关系,反正人生差不多也就是这样。眼前亮着让他恍惚的白光。
他以为那是他的错觉。但人质的尸体炸开,四分五裂;那种力量并非来自尸体身上的炸弹背心,而是从尸体内部迸发。
气浪轰然拍在安全屋里,房子在震荡中被扯成碎片。天花板拍下来,云居博三只来得及最后确认了一眼离他最近的降谷的状况,就在晕头转向中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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