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默默点头。
“不、不是吧……”云居博三目瞪口呆,“那,那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他。
算了,我不说话没人把我当结巴。云居博三安然闭嘴。
“也还好,她那种人肯定安分不下来的啦,肯定还会再次犯案,到时候我们爆处多盯着点,”云居博三拍胸脯保证,“……啊,好痛。”
水无怜奈:……日本警察都这么没常识吗。
“她不会过得太舒服的,艾蕾妮卡一直盯着她,”降谷用有些冷嘲的语气说,“新仇叠旧恨,不死不休。”
大家各怀心事地沉默了一会儿。
“诸伏还好吗?”云居博三问。
降谷应声,“还好,之前的伤口也在恢复了。”
这是好事。但云居博三一时之间没能说出来什么话。
——他明明知道,他问的不是这个。
大概是云居博三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凝重,降谷一时之间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没必要有多余的担心,”他说,“这样的事情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也许是因为水无恰好就站在那里,于是云居博三也露出笑容。
“是啊,”他声音有点干涩地说,“……你们都已经习惯了。”
这就是卧底的决心。从头到尾,是个普通人的都只有他自己。
-
降谷和水无也只是来向他说明之前的事情,很快就离开了医院:他们不能停留太久。云居博三脑子很乱,草草同他们告别;在他们离开后足足半小时,他才意识到,他忘记向水无当面道歉了。
他叹了口气,把脸自暴自弃地埋进被子里。
——有什么办法,他就是个普通人。会茫然失措、丢三落四的普通人。等之后有机会再说吧,如果还能有机会的话。
怀着这样的心情,云居博三结结实实颓废了几天。中间萩原来过一次,板着脸给他带来了百合花、水果和一个好消息:他在警用装备厂生产的那几架轮椅都被没收了。
云居博三难以置信:“什么?为什么啊!”
“谁会允许你开带着轻机/枪的涡轮驱动轮椅上路啊。”萩原幽幽道。
博三:“……”
“这是卸磨杀驴,”他冷漠,“我要投诉降谷他们乱用职权。”
萩原带着一些不怎么明显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微笑着点头,“我支持你。”
云居博三秒怂:“算了算了。我接受和解,接受和解。”
萩原单手撑在床边,有些无趣地摆了摆另一只手。他说,“啊,真无聊。对了,博三,水原小姐过两天要来探病,你准备一下。”
“什么?谁?!”
研二酱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
“所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松田有点好笑地看着他,“探病是很正常的事吧。”
云居博三翻了他一个路径曲折的白眼。
“哪里正常了,”他说,“你想啊,一群亲友轮流来到某个地方,一般都拿着花束、食物和水果,和对方说一些平时不怎么会说的话,带来自己和对方生活环境的近况,最后留下美好祝福并告别。”
松田评价:“听起来是很正常的探病流程。”
“对,”云居博三说,“也是很正常的扫墓流程。”
松田阵平:“……”
“所以,我想想啊,你、降谷、诸伏,还有班长,”云居博三飞速列清单,“虽然我也不想有下次,但如果下次我还要进医院的话,能不能全都别来了?”
松田一挑眉,“没有萩的名字吗?”
云居博三微妙地沉默了。在松田追问之前,他在疯狂摇头之后主动转移话题,“算了,别说这个。你和萩原怎么没一起来,吵架了?”
“算是吧。”松田很快地点了一下头。
啊?这世界是要毁灭了吗?!
“我乱说的啊!”云居博三一脸惊恐地看他,“你们俩?吵架?因为什么,他出轨了还是出柜了?”
松田阵平:“有可能是因为道德水准的不同。比如说和萩不一样,我对殴打伤病员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
“松田组长!我什么都没说!”云居博三举手投降的动作相当熟练,“……但是说真的,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说实话,一直到刚才为止,他都觉得这只是个玩笑:也许就在下一秒,松田就会突然摘下墨镜,边笑边说“我要把刚才的录像发给萩看”;或者萩原去而复返、从门口晃进来,兴致勃勃地嘲笑他“你刚才的表情好像父母离异的小朋友”。
“你俩到底怎么吵架的?”云居博三实在难以接受,“萩原那种人还能跟你吵架?松田同学你一人分饰两角吗?”
松田阵平:“……”
“也没什么,”松田活动了一下手腕,“你为什么不想让水原来看你?”
云居博三差点被这话题扭转的速度闪到腰。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松田,而对方只是平平静静地看着他。一双只要看上一眼就觉得被冰雪沁过的深青色眼睛正看着他。
“我就是觉得,”云居博三喃喃道,“想保护的同时又不想被感谢,觉得很羞耻,也完全没必要,同时能意识到保护欲本身就是一种不自量力?大概吧。”
松田就笑。
“那么我也差不多。”他说。
云居博三用一种几乎是惊悚的目光去看他。
“组长——”他下意识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勉强道,“别说这种丧气话。”
松田脱口而出:“不都是你说的吗?”
云居博三:“……”
“真是对不起了啊!”他怒气冲冲道,“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田一耸肩。
“机动队那边在组建针对普拉米亚的专案组,”他说,“我们正在为了成为组长而公、平、竞、争。”
云居博三嘶地抽了一口冷气。
公平竞争?自由搏击!好可怕啊!
他们都知道的,这个专案组组长一定会被普拉米亚重点针对。以她旺盛的报复心和表现欲,处境将十分危险。所以,一定都不想让对方去做吧。但是……
“——松田组长,”云居博三拖长了声音叫他,“无论最终是谁上位——呃这个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怪呢。”
松田:“我还以为你意识不到你很奇怪这件事。”
“……原谅我吧,最近拍了很多比较露骨的片子,说话做事比较直白。”云居博三嘴上说着原谅,但表情比较享受,“呃,那什么,我是说CT和MRI啦。”
忍无可忍!松田幽幽活动指关节,“你还想再拍一次吗?现在就可以。”
“不想不想!”云居博三赶紧投降,“让我说完啦。我是想说,无论最后是谁做这个组长,在面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案情时,你们俩肯定都会充分尊重对方的意见,拥有事实上等同的决策权,对吧?”
意识到什么似的,松田嘴角一勾。
“那是当然。”他说。
云居博三也跟着笑起来。
“这就没问题了,”博三扶了一下鼻梁,随即意识到框架镜早炸碎了,有些尴尬地放下手,“那么我推荐一个组长人选。”
面对同期兼同事突然严肃起来的态度,松田只是一脸无所谓地整整袖口,“预先说明,我不会同意让你上的。云居毕竟还算是我的组员吧?”
“这可不会,职场越级领导算是大忌吧?”云居博三一偏头,自认为相当俏皮地微笑,“咱可是深谙实验室秩序。不过,我觉得我的人选挺合适的。也是机动队成员,有面对普拉米亚的经验,不会影响到你们两个的实际决策权,还能凝聚士气。”
“——明石警官,”云居博三试着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出这个名字,努力部分失败,“让他来做这个组长。怎么样?”
“先声明啊,我还是很不喜欢他。但,姑且也算是种纪念的方式吧?”
-
松田带着一个新的决策、一束花和一个嘱托走出了病房。前两者的具体内容显而易见,而云居博三的嘱托是这样的:“帮我把这束花放到明石在爆处的工位上吧。坟墓就算了,反正他不在那里,反正会有很多人到那里去。”
——但是他们不会去的。松田想:他有信心让所有人都活下去。
-
水原弥代进门的时候,云居博三正双眼涣散地看着天花板。
“……云居警官?”她试探着喊,“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云居博三茫然地眨眨眼,随后摇了摇头。
“没有,”他说,“——没有。你来看我做什么?不如去看个电影吧,最近的影院距离这里只有一公里。”
水原弥代被他说得有点迷惑,但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最近没什么好电影吧?只有暗夜男爵系列的第二部在上映,但我又没看过第一部。”
——是啊。第一部播出的时候,她应该正在家里照顾病人吧。
“这没关系吧?”云居博三说,“跳着看也可以。你看我现在,”他抬抬还没好全又被炸伤的腿,“看什么都得跳着看了。”
水原弥代:“……”
她放下手里捧着的水果,在床边坐了下来。
“云居警官,”她用那种小猫打哈欠一样的声音说,“我已经回到学校两个月了。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和你说一声。所以就过来了。有打扰到你吗?”
云居博三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
“没有,”生物博士(未毕业)说,“上学挺好的。我不会对你说高学历就一定是好的那种话,但校园生活、同学关系都会很好。能让你很快地走入一段新的人生。”
水原弥代只是耸肩。这么做的时候,她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要成熟一些。
“也没有,”她侧过脸,说得有些含混不清,“其实很烦。毕竟我是插班生,会被额外地关注。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很烦。”
“还有就是学习,虽然我也不怎么在乎成绩,但成绩也是会被额外关注的部分。”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来说这些。她说服自己:云居博三是她所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与她的处境直接相关的人了,剩下的都在监狱里吃猪扒饭。他当然应该听听这些。
——但也没准,他是她比较认可的长辈角色也说不定。
“要擦擦吗?”云居博三沉默片刻,抽了张纸巾给她。
水原弥代:“……你真的很欠扁。”
“未雨绸缪嘛。”他维持着那种介于宽容和尴尬之间的笑容。
她犹豫了一下,把纸巾接过来,按在眼睛上。
“其实水原小姐很勇敢的,”云居博三说,“……你不是因为学习而烦恼,是因为‘我都到这里了,烦恼的竟然不是学习’而烦恼,对吧?”
水原没有回答他。
“没关系的,水原,”他用一种讲睡前故事的口气说,“在学生、女儿、姐姐与幸存者之外,你首先是个人。很抱歉我帮不上你,但,自由自在地去承认和承受压力吧。”
“顺便,”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补充,“虽然这话可能会引起排斥,但你需要心理咨询吗?这可是勇敢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我可以请妃律师陪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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