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杜仲行领着沈寒枝上山，清晨的见明山灵气氤氲，两人也不急着赶路，步行着往他的仙草苗圃去了。
明天就是法会开幕的日子，在兄长的“逼迫”下杜仲行勉强换了一身绣有杏枝家纹的行头，佩上灵剑，再衬以他健硕的体格，远瞧着还真像一名剑修。路上遇见了三个听学的弟子，远远的瞧着，然后议论。
议论最多的就是沈寒枝的容貌，这些话大概就一个意思：他是哪个门派的，为何修为看不出深浅，这么盛的容貌没留下一点江湖传说，就像凭空冒出来的？
说到最后，他们都得出了同一个结论——大概是哪个小门派的漂亮花瓶吧。
美则美矣，实力太差这才不出名。
这些话听多了杜仲行恍然大悟：“我知道你哪里变了。”
沈寒枝想起了昨日他“阴柔”的评价。
“样貌变化不大，但整个人的‘感觉’变了。”
“什么‘感觉’？”沈寒枝认真听着。
“我们游历那会儿你从来是恣意畅快的，现在的眼神没那么笃定了……可能不太恰当，就是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冰面随时会碎，而你随时准备沉下去。”
少年时俊秀精致的样貌被他的强横和锐气牢牢压住，旁人见他只觉得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无论前路艰险总有办法踏平，朝气逼人。而如今锐气消失，他又内敛许多将修为藏得不漏声色，旁人见他第一关注的自然是过于精致的样貌，还有一种……随时准备接受任何噩耗的破碎感。
奇怪，他这么一个骄傲的人，是如何失掉全部锐气的呢？明知道身边站着的大概是人界第一强者了，但还是令人忍不住担忧。
想罢杜仲平都觉得离谱，“你就当我瞎说吧。当时听说你继任重云宗宗主我还挺惊讶的，毕竟你志不在此。反正往后若有难处，我能帮上的一定要与我说，千万别客气。”
沈寒枝垂眸，不着痕迹地别过头去，压下眼眶的热意含糊点头，兀自加快了步伐。
321变甜妹：【知己兄！呜呜呜我们枝枝上辈子过得太惨了，这次你们一定要一起活下去！】
老君山键盘侠：【盲生，你还没发现真正的华点。沈寒枝活不活得下去杜仲行不起决定性作用，魔君霄决期才是关键。】
AAA卡皮巴拉：【是的！我感觉作者原本给枝枝安排的是好结局，和魔君之间还有些伏笔没收回来，没想到后期写崩了，直接把枝枝写死了。这次作者大大既然以“沈寒枝”的名字更文，应该是枝枝的亲妈粉了，一定不会给坏结局的！期待一波！】
然而沈寒枝扫见第三条评论，只能看见一长串“？？？”
*** ***
很快两人从上山的大道转入小道，四下没了人，杜仲行开始给沈寒枝介绍他的苗圃，两人聊的话也多了起来。
“我的苗圃有两处，山阴一处，山阳一处。见明山灵气浓度尚可，坡度较为平缓，山中水源也多，是孕育仙草灵果的绝佳之地，我走了那么多地方，要论天材地宝还是我们人界最多。”
“你都走过哪些地方？”
“三界之中人界、妖界去过，魔界只是隔着幽行渊远远望过，未曾到过对岸。四洲之中，虫州和灵州没去过，其余的沙洲和绿洲倒是常去，我田里种的也大多是这两地的奇珍。”
“未曾到过魔界？”沈寒枝追问了一句，“田里的仙草除了你自己弄来的？”
杜仲行的回答斩钉截铁，“全都是我亲手挖来的，寻常人手笨粗鲁，挖来到仙草丢这少那的根本活不成，而且苗株在运送过程中也得注意状态，一不小心就死了。”
很快通过一道简易的法阵，移形换影间前路便是另一番景象。
如果说一路上是野趣山景，那这里便是小桥流水人家的精致庭院，是他未曾在千里镜见过的场景。
庭院精致有余，却没太多生活痕迹。
“这隐山斋是兄长给张罗的院子，我不常住，苗圃在后院的空地上，引了山泉灌溉。我就近搭了座草庐方便制药歇脚，不过那地方有些乱……”
沈寒枝认真听着杜仲行的介绍，能感受到他字里行间的自得和松快。比起在人群中被注视，他更享受和草药相处。
沈寒枝越发羡慕杜仲行这种每分每秒都在为自己活的感觉。
他也可以的，在解决完杜家惨案、推掉收徒的事，找个靠谱的人扔了重云宗这活，最好再化解人魔两界的冲突后……
想到这沈寒枝深吸一口气，算了算了，太远了，光想想他已经累了。
先保住杜家再谈其他吧。
随着身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两人来到了苗圃入口，前面是“田字格”的四块田地，红红绿绿的长满了天材地宝。
“这四块地分按照有毒无毒和耐旱性做了区分，里面的仙草你可都认得？”
沈寒枝走了小半圈，停在了苗圃不起眼的角落里，指着滋色草道，“这株仙草妖异得很，闻起来还有种甜香。”
杜仲行轻咦一声快步上前，“这是魔界的滋色草，有修饰容貌的作用，这些年快被女妖抢绝迹了，怎么跑我田里来了？”
这一异常没有提起杜仲行的警惕，反而让他惊喜，好像天上掉了馅饼似的。
“这都生虫了，我先把它移栽一下……”杜仲行兴冲冲地上手被沈寒枝拦住。
“不要用手碰，滋色草致瘾致幻，对妖无毒，对人却是剧毒。”
杜仲行当即退远了些，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你是如何知晓的？”杜家医药藏书万卷，他这才有所耳闻，但沈寒枝为什么对魔界的药如此了解？
沈寒枝欲言又止，笑着说了句“你信我”就岔开话题了。
他了解这滋色草自然是因为上辈子用过。当时人魔两界的冲突愈演愈烈，魔界和虫洲联手什么阴损的毒招都往他身上使，没了杜仲行这本“药草大全”，他只能拿命去抗，这才锻炼出他对魔草和蛊毒的了解。
都是血的教训。
说来也好笑，少年时一人一剑万事自己扛；成为宗主后还是一人一剑万事自己扛……哦，还加上小鹤妖，跟着他受罪。
想到这沈寒枝都纳闷，他这都过得什么日子。
自嘲的念头一闪而过，沈寒枝开口问杜仲行讨要滋色草。
杜仲行利索地将滋色草铲起包装在木匣子里让沈寒枝带走，随后沈寒枝亲自设阵，将苗圃和隐山斋保护起来，再教着杜仲行施展了几次解法，确定不会出现那种“换完锁把主人家关外面”的乌龙。
杜仲行全程乖乖照做，一番跟学下来看起来比沈寒枝这个施阵者都累。
“我这苗圃已经够偏僻了，说到底里面的草药也不是那么珍稀，不会有人来偷的。咱们这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杜仲行双手一遍温习着解阵的手诀，一边苦着脸抱怨。
沈寒枝：“我这阵法不防偷的。”
“啊？”杜仲行泄了气，直接原地坐下。“那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不怕你这田里少东西，怕的是多了东西。”沈寒枝拉他起身，撵着他去第二个苗圃布控，“这阵法能让除你之外的人来得去不得。”
前世杜家惨案的细节他所知甚少，目前的突破口只有杜仲行和这片试验田，他得先布控一番，让盯着杜家的人自投罗网。
杜仲行闻言更迷茫了，“这是要逮一些偷吃的灵兽？”
沈寒枝噎住了。
AAA卡皮巴拉：【枝枝的朋友都是什么蠢萌小可爱，难怪上辈子都死那么惨。】
“你这么想也行。”无凭无据他从何解释杜家灭门的惨案？还不如不说。
在第二个苗圃布完阵法时间便到了晚上，沈寒枝的精力和灵力都消耗了大半，面色有些发白。
杜仲行也没再说些糊涂的泄劲话，他虽然不知道沈寒枝为什么要将苗圃和隐山斋保护起来，但也知道是为他好。
想来能让沈寒舟手把手教玄法阵决的也只有他了吧。
“今日你便回家里住吧，还请帮我给杜家主带句话”沈寒枝收了法力，认真嘱咐道，“法会期间鱼龙混杂，见明山靠近三界边界，难免涌入一些妖魔两界的新鲜玩意，如果有需要襄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 ***
分别后，沈寒枝回了客栈，此时客栈大堂只有两支烛火，掌柜在烛光下打算盘，神采奕奕。小鹤妖睡在两条长凳拼在一起的木板上，辗转反侧，沈寒枝在他身边停步，他嗅嗅鼻子就醒了。
“大人可算回了！”
两人上楼，沈寒枝给了他两只铜铃。
“这是配合阵法的触发铃，你挂在床头，若是铃响我便要出门忙上一阵。”
小鹤妖一边照做一边抱怨，“那这铃和宫绦上的重云铃有什么区别，不都是铃响使唤您干活吗？还以为来了法会能松快一阵呢，啧啧。”
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又不一样。
这次是他乐意的。
而后，沈寒枝将滋色草给了小鹤妖，嘱咐道，“这是滋色草，上面长了虫，你拿着这个去黑市问问，这虫子什么来历。”
“附近的黑市？您是说焚鼎宫？”
焚鼎宫位于三界接壤之地，是上古大妖融合三界风格修建的宫殿，大妖早在接壤之地的纷争中陨落，宫殿无主被用作黑市，吸引三界的能人异士前往交易。
据说焚鼎宫这些年秩序恢复了，应该是幕后有主了，只是主人一直不露面，无人知晓。
沈寒枝越是盘算越觉得此事复杂，滋色草的手段他暂时没瞧明白，但总觉得和魔界、虫洲脱不开关系，焚鼎宫背景复杂，小鹤妖一人去恐有变数。
“算了，莫要去了。待明日我的那场法会结束，你同我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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