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救师尊,师尊怎么了?”许知礼胸膛一痛,心脏像是被人揪紧了一般,忙追问道,“救他?去哪里?”
“入云峰,今天是行刑之日。”
“行刑……之日?”许知礼喃喃重复着。
是谁的行刑之日?是他的……还是师尊?
他正欲追问,只见白若尘食指中指相并举至额间。
他闭了闭眼,嘴里默念一句咒语,身侧的波碎剑骤然变大,横悬在半空中。
而后,白若尘脚尖轻点,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了剑上,他朝着许知礼伸出了手。
“许沨,上来。”
许知礼连忙跟上,刚一站上就感觉到脚底一片冰凉,那发着盈盈白光的剑身温度极低,似是从寒月窟里捞出来的千年大冰块,他一届**凡胎,挡不住严寒。
他还未站稳,脚下的灵剑立刻直窜而出,速度极快,动力十足,许知礼只好紧闭双眼,抓住白若尘的衣摆稳住身形。
姑且……也算是御剑飞行了。
地水寒牢是千露宗用来关押罪行严重犯人的地方,只不过向来是名存实亡,因此,地水寒牢内的设施老旧,青苔也遍地丛生。
自千露宗开宗立派以来,关押的犯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许沨是第一个被关押的内门子弟。
他站在白若尘的波碎剑上慢慢回忆,此刻的时间节点正好是酸与冲破封印的第十五日。
酸与……他记得是《山海经》里记载的一种异兽,身形似蛇,长着四只翅膀、六只眼睛和三只脚。其鸣叫声像是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因此被称为酸与。
一旦酸与出现在某个地方,那里就会发生恐怖的事情?。
此妖兽在千露宗中的溪深峰下被封印了五百年。
溪深峰是霁月仙君宁寄风的住处。
霁月仙君灵力充沛,法力高强,得以形成一道牢固的屏障,完完全全地隔绝酸与与外界的联系。
酸与是上古凶兽,以人的恶念为生,最擅长蛊惑人心,而且变化莫测,可以不留痕迹的易容成另一个人,维持时间为三日。
镇压酸与守护千露宗是宁寄风的毕生职责,五百年来,他没出过千露宗一步。
变故发生在上个月。
作为霁月仙君唯一亲传弟子的许沨偷偷带着宁寄风下山,去民间玩了三天,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封印松动,酸与得以逃窜。
待到师徒二人回到千露宗之时,才知晓凡间疫病四起,干旱地震火灾等天灾**接踵而至……
流离失所的绝望百姓纷纷跪在千露宗山下,哭着喊着恳求千露宗的仙门弟子捉拿酸与,拯救世界。
千露宗六大长老向来神龙不见尾,一心修炼,距离得道成仙仅差一步之遥,听闻此事,也是震怒无比。
立即传唤宁寄风,速速逮捕酸与,修补裂痕。
虽说六大长老是自师祖开创千露宗以来的得力助手,但也不过三百余岁。
事实上,宁寄风比他们年龄还要大,只是在他的五百年岁月中,几乎八成的时间都在闭关修炼,以自身灵力维持整个千露宗的运转,他不下山,千露宗便是他唯一活动的领地,寻常弟子很少见到他。
一人一琴一灵兽,空守着青山流水,来去无踪。
许知礼陷入沉思,随着记忆的逐帧闪回,宁寄风的大致轮廓也稍显清晰。
白衣仙人,肤白胜雪,容貌绝世无双,性子极冷,不喜与人交谈。
看着好似生人勿近,实则外冷内热……
等等,外冷内热……他怎么会知道?
忽地脚下一颠簸,许知礼立刻抓紧了白若尘的衣袍,灵剑转了个弯,轻巧地绕开了奇形怪状的钟乳石,七弯八绕,辗转多地,终于从一扇漆黑石门中闪出。
速度过快,温度又低,许知礼被冻得瑟瑟发抖。
少顷,眼前一阵白光袭来,波碎剑破开疾驰的风,带着两人直直飞出地水寒牢。
在黑暗中关了太久,许知礼一时难以适应明亮的环境,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开合眼睫。
只一眼,从此仙境这个词在他的脑海中有了具体的画面。
视野开阔,山高水远,直立的青松隐缥缈的云雾之中,橘红的暖日散发出柔和的光线。
山上的庙宇房屋精巧艳丽,几行白鹭划破苍凉辽阔的碧蓝天空,远山的瀑布直泻而下,飞流三千尺。
许知礼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又转头看向身下。
粉嫩娇艳的桃花林一望无际,随着波碎剑的升高,那桃林在他的眼眸里变成一条流淌的粉色长河,微风轻起,花瓣飞舞。
许知礼深吸了一口气,不由感叹,太美了,简直就是天宫,人间哪得几回闻!
再往上,温度骤降,许知礼便有些抵挡不住了,御剑飞行看上去是潇洒,可对于目前灵力全无的他来说堪比受刑。
冷风倒灌,缺氧恐高一并发作,他几乎有些站不稳,紧紧贴着白若尘的身子,唇色发白。
“白、白师兄,能否慢一点?好高,我有点怕……”
“怕?”白若尘诧异回头,疑惑道,“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说怕这个字。”
许知礼扯了扯嘴角,挽尊道:“还不是因为缚灵枷,我现在跟凡人没什么区别,自然是抵抗不住。哎呦,白兄,慢点慢点……”
白若尘感到古怪,还是放慢了速度。
许知礼稍稍松了一口气,时不时看向自己手腕,缚灵枷颜色浅淡,却迟迟不退。
说他到这个世界是运气差吧,他叱咤风云天纵奇才,只身一人就能打败两百名修士。
说运气好吧,一来又穿越到许沨闯了大祸之后,不仅自身难保,还连累师尊一同受责罚。
思及此,许知礼心中疑惑重生,他扯了扯白若尘的衣角,问道:“白师兄,为什么说今天是师尊的行刑之日,难道当下要紧之事不是去捉拿酸与吗?”
白若尘回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许沨,你不太对劲,你忘记了吗?”
许沨指了指自己不解道:“忘记什么?”
是他接收记忆时出了差错吗?脑海里没这段啊……
“你正是为此和同门师兄弟开战的。”白若尘说。
“啊?””
“制服酸与只有两种方法。”白若尘说,“一种是揪出酸与的真面目,将它再次封印至溪深峰下。此方法极为困难,那酸与虽是上古凶兽,被关至灵力充沛的千露宗几百年,也得以开化灵识,就算不聪慧,也绝不是目不识丁的地步。”
“酸与以恶念为生,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都是他的力量来源,之所以之前相安无事,是因为他能接触到的只有霁月仙尊,而仙尊六根清净,从无半点恶念。”
白若尘咬了咬牙,继续道:“酸与逃出来,这几天在人间又不知道吸收了多少恶念,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态不妙。”
许知礼被他的话惊了一次又一次,这什么修仙背景,还跟七宗罪扯上关系了!
“酸与会带来灾祸,那灾祸的具体表现形式是什么,疫病吗?干旱吗?还是……还有其他的?”
白若尘摇头:“远远不止于此,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可怖得多。”
“酸与妖兽属于人魔妖仙鬼中的妖道,而它作为上古凶兽,又与普通的妖不同,准确来说,它是妖和仙的结合……”
具体表现在它不具有火灵根,却能使用火元素。
千露宗是天下第一大宗派,其中拥有火灵根的修士极其稀缺,其他四种元素发展成体系,也有自己的领地分支,除了火元素。
火元素是阴阳五行中最难修炼的一种,因其性质本身所具有爆裂灼烧的秉性,修炼之时稍不注意,就会走火入魔。
即使能习得其术法,在施展的过程中也不好控制,千百年来,修炼火系法术的修士得道成仙的寥寥无几,纵使位列仙班,也不得重用。
许知礼颔首,难怪他是水火双灵根,主修的课程却是水系,按照他这种相克的灵根,若是两种法术一同修炼,那必然是会走火入魔的。
“那酸与性格乖张,睚眦必报,在火元素的运用上无师自通,它一出世,人间滴水不降,导致干旱缺水,地里的农作物无一幸免,若干河流都干得裸露出一道道龟裂的河床。”
白若尘手一挥,一副矩形的半透明画面出现在了许知礼面前。
许知礼伸了伸脖子,定睛一看,画面一片通红,火势滔天。
抱着孩童的妇孺惊叫着四处逃窜,滚烫的房梁倾斜而下,将来不及躲避的无辜百姓吞噬火海。
画面缓缓转动,周遭房屋破旧,几乎见不到绿色,尽是一片枯败之景。
瘦骨嶙峋、衣不蔽体的老人靠在石墙边,皮肤被烈日晒得黝黑;蓬头垢面,脸颊凹陷的瘦小孩童,捧着一个空碗,目光呆滞的望向天空;还有几个模样狼狈的成年男子围堵在一堆似乎是在争抢什么,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许知礼看见他们争夺的东西。
那是一只活鸡,不,已经不能称之为鸡了,它的羽毛被粗暴的拔光,大腿翅膀被人东拉西扯,生生撕裂开来,鲜血向下滴落,立马有人躺在底下用嘴去接血喝,剩下的人吼叫着,推搡着争抢一只鲜血淋漓的瘦小母鸡……
白若尘拂袖,关闭了那触目惊心的场景。
俊秀的眉宇间涌上浓重的忧愁,他重重地叹了叹:“这是俪城,原先水陆纵横,四通八达,是有名的商品聚集地,不少商人群聚于此,走南闯北做生意,不过半月,满目疮痍……”
俪城遭此横祸,大部分流民向南迁,南边人口一多又导致了更多社会问题……当下情况刻不容缓。
许知礼凝眉思索,脑海里那副惨绝人寰的场景挥之不去,一双双绝望到麻木的眼神刺目又深重。
“那么……”他吐了口气,涩声道,“另一种方法是什么。”
白若尘那头突然静了,许知礼能感觉到自己掌心下的身体陡然紧绷起来。
良晌,他缓声开口道:
“霁月仙尊自陨,与酸与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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