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惨遭灭门,陆府上下三百口人死于非命。
许知礼深知,这不是一件人能办到的事,不是恶鬼就是妖魔。
变故发生在五日前,算算日子,正好是俪城彻底沦陷的日子。
那么……会有可能是酸与吗?
许知礼转眸看向宁寄风,视线相对的那刻,他看到了与自己心头相同的怀疑。
他对着师尊点点头,追问道:“我们正是从东边而来的,东边的陆府离你们这边还有那么长的距离,为何这一路上家家户户房门紧闭?”
“除了陆府,还出现了死者?”
“对啊,有啊!”
出乎许知礼的意料,客栈老板回答的很快,“前天晚上也死人了,这次是西边郎家的小儿子,只有七岁啊,吊死在房梁上,吓得郎家父母当场晕了过去。”
“那、那房梁极高,寻常大人都要踩着梯子才能勉强触到,更别说一个小孩了,直挺挺地挂在麻绳上,脖子都快被勒断了,整张脸都是乌青的。”店小二也跟着点头,“郎家是做裁缝的,那天晚上是最晚关门的一家,因此遭遇横祸……哎,现在郎家夫妇疯疯癫癫的,见到谁都说是他的阿尧。”
老弱妇孺无一幸免,是极凶的鬼煞。
自缢、溺水、凌迟、服毒……都是极其痛苦的死法,在接近死亡的那一刻,人本能的求生欲会令他们惶恐无比,猛烈挣扎。
享受虐杀的过程,冷眼看着生命的逝去。
大概率是酸与。
“谁也不知道薛玉到底想做什么,难道要害死沨川所有的人吗?真是个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陆家待他不薄,居然恩将仇报……”客栈老板一抹发红的眼眶,义愤填膺,“许仙师,素贞仙君,你们一定要抓到薛玉啊!”
“……”
“不是……你为什么如此笃定这些事一定是薛玉做的?”许知礼不解,“也许是薛玉早就死了,凶手毁尸灭迹,嫁祸于他呢?”
“不是啊,绝对不是。”客栈老板和店小二纷纷摇头,“薛玉没死,有人见到过的。”
“哦?”许知礼诧异,“什么时候,在哪里?”
“北边的学堂,有人见到薛玉在学堂里听讲学义。”阿平说。
许知礼满目愁云,这事越说越玄乎了,各个地方散的太开,东南西北到处都有,众说纷纭,而他还不能分清旁人所言真假。
他悄悄调动灵气,客栈内倒是没有察觉到一丝妖气。
他和师尊一路走来,实际上都感知不到酸与的妖气。
修为极高的妖兽能掩盖自身妖气,但逃不过身为仙的霁月仙君的法眼。
除非酸与化作人形。
三日,酸与化形只能维持三日,三天后,他只有换副皮囊。
“唉,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我们生意也不好做,最近无论是打尖还是住店的,都少了许多。”客栈老板长叹一声,“真是希望不要有人死了啊,我最近也听说外面不太平,前几日有些从城外来的人都在说,俪城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哎呀,我们也没出去过,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许知礼右手持着茶盏,若有所思地轻晃着,热气向上飘,微微润湿他的发梢。
“唉,也不多说了,客官,二位且慢用,我们先去收拾两间厢房出来。”客栈老板起身用胳膊肘杵了杵一旁站着的店小二。
店小二立马心领神会,跟在老板后面上楼去了。
宁寄风锦囊内的银两够他们在这住上三个月了。
从出生起他就一直在千露宗内生活。
千露宗是天下第一大派,运行制度完善,宗派规矩森严,实行封闭式修炼,一旦上了山入了宗派,就不得轻易下山。
每月也会按时发放银两,称之为月给。
宁寄风下不了山,也无欲无求,自然是从未用到过这些银两。
许知礼和师尊从入云峰出来的时候,还专门叮嘱师尊带些银两。
毕竟人间不似山上,离了钱就寸步难行,他和师尊已辟谷,没有沐浴更衣的需求,只需念个清浴诀便可洁身。
可纵使如此,难得来民间一趟,他们还是想感受下市井生活的。
而如今酸与不知所踪,被弄得满城风雨的俪城也不知何日才能重见天明。
六大长老已赶去俪城,施以灵力遏制疫病,修复草木房屋。
无数无辜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竟还有心思品茶。
思及此,许知礼放下茶盏,站了起来。
“师尊,我们明天就去北边的学堂寻找薛玉吧。”许知礼说,“您也觉得吧,此事一定和酸与脱不了关系。”
宁寄风眸光微动,隔着薄如蝉翼的白纱看向许知礼。
后者与他相聚稍远,眉目中满是逮捕酸与的决心,绝无半点僭越,连询问的表情都是恭恭敬敬的。
宁寄风垂眼,“嗯。”
“许久未归家了,我有些打不清方向。”许知礼敲敲脑袋,回忆道,“说起学堂,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我好像也是在学堂中长大的……”
祝先生原本是意气风发探花郎,在朝廷做了两年官,因其得罪朝廷党政被贬黜到沨川。
他干脆投身于田园,做起了教书先生,也正是因此,认识了悬壶济世的游医秦景妙。
二人郎才女貌又情投意合,没过多久就成亲了。
婚后次年,秦景妙诞下一子,取名祝天闻。
祝天闻从小身子骨就弱,疾病缠身,只是感染上些风寒就有送命的可能性,发作起来极为严重,秦景妙与祝青山苦苦求医,终是寻得了医圣。
医圣告诉他,阿闻命数不济,极易被鬼魂夺去心魄,又是早产儿身体虚弱,每一次染病都比前一次更加严重,如此下去,他活不过二十。
阿闻……
按照医生的说法,今年是阿闻的最后一年……
许知礼情绪低落,抬手举杯,将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来千露宗这五年,只对严师叔提过此事。
严师叔倒是慷慨大方,直接领着许沨进入自己的药房,各种颜色不一的圆形丹药琳琅满目,根据其颜色,大小与摆放位置的不同也分为不同的种类——增长修为、五感通明、符咒持续、施法精准……
可没有一种适用于阿闻。
他想起自己最后对先生写的信,明白自己为何提笔却写不下几行字了……
他想起五年前离开沨川的那一天,阿闻哭着抱住他的大腿求他不要走,许沨只是摸摸他的脑袋,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对他说:
“哥哥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方法。”
终究是他过于自负了。
术法精进,修为增长又怎样?就算是得道成仙,他也救不了自己的家人。
“许仙,许仙?”一个手掌在许知礼的面前挥舞,手掌后撤,露出客栈老板关切的表情。
“许仙君和这位素贞仙君,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在二楼东边的尽头,相对的两间。”
“今天客栈没几个客人,安静的很,有什么需要的叫我们便是。”客栈老板遥遥指了个方向,“我住这一间,阿平住隔壁。”
许知礼用手摸了摸鼻子,点头应道:“嗯,好的。”
他扫去心中伤感,拿起桌上的冰泉琉璃剑就往楼上走去。
刚走出几步,觉着不对,回头一看,师尊还伫立原地。
他一拍脑袋,差点忘了。
又赶忙着迈下台阶请示师尊。
“师……师兄,走吧。”许知礼朝宁寄风伸手。
宁寄风凝望着他,隔着一层白纱。
带白纱斗笠遮住脸,还是许知礼的提议。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很想给他再带个面罩。
宁寄风不懂,却也照做了。
原因无他,师尊这张脸实属招摇,且辨识度高。
几十年前,那画师画的画像还一直在人群中流传,霁月仙君的名号也从这幅画像的流传之后变得更为响亮。
世人都爱神,神能庇佑世人。
神不以真面目示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纵使宁寄风可以以灵力改变样貌,可许知礼知道师尊向来不在意这些,更不会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将自身灵力浪费到此等可有可无的事上。
他舌灿莲花苦口婆心,一一举例了许多霁月仙尊身份败露的严重后果,来劝说师尊戴斗笠。
宁寄风盯着斗笠看了半晌,沉默地带上了。
许知礼觉着师尊有些天然呆。
不善言辞,性子清冷,在大是大非的抉择上杀伐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
却也会因一些细小事件犹豫蹙眉。
行至最东边的厢房,许知礼抬起双手,还没触到门板,风就抢先着推开了门。
许知礼抬脚迈过门槛,向内走了几步,回头见宁寄风也跟了进来。
他顿了顿,扫了眼厢房内干净整洁的陈设,眉梢轻挑,心道,原来师尊是想住这间。
他拱手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房间,“那么师尊先休息吧,我住对面。”
说罢,他转身推另一扇门。
手指抵在门上向内使力,却怎样也推不开。
许知礼心生疑窦,推门的力道也跟着大了些,随着他的使劲,紧闭的门缝翕张开一道小缝来。
他神色诧异,原来不是被锁住的,是风吹的。
什么风会从房间门内往外吹啊?
许知礼神色一顿,缓缓扭头,看向宁寄风。
差点忘了,还真有这种风……
宁寄风面无表情,眼神内也没有一丝波澜。
只是缩在宽大袖口内的手蜷了蜷,拇指指腹摩擦着其余指节。
“师尊……”许知礼收回了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笑道,“额……是想住这一间吗,那我住、住您那间?”
宁寄风眼睫轻颤,不予作答。
气氛霎时变得有些焦灼。
许知礼摸不清师尊的想法,又怕自己哪句话没说对,被师尊的风绑起来。
夜深人静,烛火摇晃,皎洁的月光越过窗棂倾撒到地面上,似有若无的檀香在鼻尖萦绕。
这间厢房只有他和师尊两个人,可惜这里不知怎地,竟有了些共处一室的尴尬。
总觉得从遇见宁寄风起,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很微妙。
他扶着脑袋苦思冥想,是不是还遗漏了什么信息?
难道系统给他的人设是错的?
宁寄风这样哪像是六根清净的样子,这眼神欲说还休的不会是想说点什么吧?
哎,不不不,现在不是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
说许沨喜欢宁寄风还能理解,毕竟师尊法力高强,身高腿长,长得又惊为天人,对外人冷淡,只对他破例……
许知礼这么一细想,心跳也不自觉加快了。
好险,还好他是直男,不然就要沦陷了。
搞师徒禁忌恋,不会玩这么大吧……
两人面面相觑,不过半柱香的时辰,许知礼却在脑海中经历了千百遍头脑风暴。
他还没遇见过这种类型的这种对象,小家碧玉,清冷如烟,多肖想一分都是罪恶。
算了算了,还是先完成其他两条吧……
许知礼缩回意识空间,一看世界观任务的数字变动了,果然,来沨川是走对地方了。
明日就出发,去北边的学堂。
“等等。”许知礼还没高兴几秒,突然想起一件事,“等下……”
“先生家好像就在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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