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礼心头狠狠一跳。
酸与他是怎么知道的?
脸上的惊愕之色隐瞒不住,想不到酸与比他想象中聪明许多。
许知礼下意识看向酸与身后,只见他发丝飘动一瞬,带着檀香气息的风驶向许知礼。
下一秒,一摸高挑清冷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长身玉立,银碟缭绕,影影绰绰,他站在许知礼身前,向来淡漠如霜的眼眸里升腾起一丝不悦,手持霜碧风华剑,衣袍在风中飞扬,剑尖直至酸与苍白的脖颈。
“终于是肯现身了。”酸与咧嘴一笑,“宁寄风,我们算是老朋友了啊。”
嘴角虽是笑着的,但那双黑沉沉的眸底没有丝毫笑意。
宁寄风缄默不语,抬起灵剑,直直对着酸与的心脏刺去!
许知礼目眦欲裂,额上青筋弹跳,根本想不到师尊的动作,他条件反射地上前一步,死死抱住了宁寄风。
“师尊不要!”许知礼心脏跟着一停,漂浮在空中的冰锥瞬间化作水雾,凝在了霜碧风华剑的剑刃上。
宁寄风身体一僵,被许知礼这一挡,剑尖一歪,没能刺进酸与的心脏。
“师尊……”许知礼后怕不已,连带着喉间声线都沙哑起来,“不要……这是阿闻的身体。”
酸与看着师徒二人的动作,略带讶异地抬起一边的眉梢。
他的身子微微后仰,目光落在被冻住的剑刃上。
宁寄风沉默了一阵,垂下了剑。
许知礼松了口气,仍不敢松手。
他知道的,宁寄风行事作风果断,加之酸与犯的滔天大罪,师尊一见到定是要当场制服他的。
酸与看清眼下的形势,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他一手搭在冰刃上,过高的温度将那层冰瞬间融化,“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宁寄风,你刚才是起了杀心吗?”
酸与踮起脚用力地嗅了一下宁寄风,失望地说:“可惜,我闻不到你身上的恶念啊。”
“酸与。”宁寄风冷冷地看着他,“我杀你,替天行道。”
许知礼悄悄在空间戒指里翻找,摸出了缚仙索。
不知对于酸与这等妖兽有没有用,但眼下他还存在与阿闻身体里,最好是活捉,不要伤害到旁人。
“好一个替天行道。”酸与语调怪异地重复了一遍,阴阳怪气道,“行哪门子道?宁寄风,你是车非墨的狗吗?千露宗把你绑在溪深峰生生世世关着我,你也无怨无悔吗?”
“你说话放尊重点!”许知礼眉头一皱,呵斥一声。
酸与斜着眼睨他,“许沨,你倒是忠心耿耿。”
“不用寻找用什么法器招式抓我了,你们是抓不住我的。”酸与一眼看穿许知礼的盘算,摇头晃脑地笑道,“你救得了祝天闻,救得了沨川的所有人吗?”
酸与抬起右手,掌心内凭空出现一团橙红的火焰。
炙热明亮,令周遭的温度陡然升高了不少。
“你们见过火吗,见过熊熊烈火吞噬一切的美景吗?”酸雨托起火焰高高举起,跳跃的火光映照在宁寄风与许知礼脸上,“俪城是我留给你们的礼物,红光映空,血流成河的景象是不是很好看啊。”
许知礼面容沉了下来,祝天闻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阴鸷,恶劣的笑容里没有丝毫悔改之意。
“我本是想把沨川也变成这样的,但有些无聊了。”酸与活动了一下脖颈,颈关节处发出咯咯的声响,而后他又慢悠悠道,“人性的恶我已经看过千百种了,那些千篇一律吧的杀戮实在是无趣……因此,我想看点新鲜的。”
许知礼直觉他接下来的话与世界观进度有关。
“我来到沨川的那天,看到陆家正在办婚事。”
……
陆员外娶了六个老婆,生的都是男孩,从老大大二出生起,陆府后院内的女人无疑不是表面和气,私底下明争暗斗。
陆芷嫣是陆家年纪最小的孩子,她出生时,陆员外已年逾花甲。
老来得子,陆员外对这个小女儿疼爱有加,使其为掌上明珠。
他倾尽心力培养女儿,不教三从四德,而教四书五经,诗书礼乐御射数,男儿有的她也有,男儿没有的她也有。
上可街头辩论讲义,与人赏月对酌填词作赋,下可耕地织衣,评比厨艺样样精通。
陆芷嫣天生丽质,聪慧过人,加之后天培养,成了沨川城有名的才女。
到了适婚年纪,陆家轰轰烈烈地举办了一场比武招亲,挑选才貌出众,智勇双全的年轻男子。
也正是在这个契机下,薛玉脱颖而出。
酸与隐在人群,一眼就看到骏马上意气风发的新郎,貌比潘安,恣意潇洒。
酸与没见过人间的成亲,好奇不已,又看到大红花轿里的陆芷嫣,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她微微颔首,隔着红纱盈盈浅笑。
锣鼓喧天,万人空巷,繁花飘舞,风中弥漫着花香。
两侧游人如织,浩浩汤汤,人们笑着,闹着,妇人抱着孩童朝着新郎招手,老人拄着拐杖倚在墙边,男人们踮起脚翘首,想一睹陆小姐的芳容。
酸与实在是好奇,一路跟着花轿进了陆府。
寻常人看不见他,他犹如一具半漂浮的灵魂在路上游荡,没有目的,没有归期。
他看到满院的人推杯换盏,共围一桌,玉盘珍馐,好不热闹。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薛玉身上。
宽肩窄腰,高大挺拔,英俊少年郎。
他喜欢这具身体,他要占用这具身体。
当夜,婚礼进入到最后一个环节,入洞房。
酸与站在床前,隔着暖香红帐看着床上的景象。
他看不懂。
交缠的肢体和声若蚊呐的低吟,在烛火摇晃的夜色中清晰无比。
原来成亲的最后一步就是同床共枕。
酸与不懂,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他坐在洞房门口的台阶上,月色倾泻而下,银白的月光落到他的发梢。
酸与伸出自己的手,看到那双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
在人间的这半月,他学会了些人间的规矩。
愚蠢的人类害怕他原本的样貌,五百年前是如此,如今也一样。
酸与喜欢自己宽大有力的四只翅膀,喜欢自己敏锐的六只眼睛,喜欢自己青红色的羽毛。
被关了五百年,若非有人暗中相助,他永世不得翻身。
妖力极度虚弱之时,他首要的任务就是吸食人类的恶念。
这不是件难事,俪城离千露宗最近,也是酸与去到的第一个地方。
俪城的火烧了足足半月才熄灭。
现下,萦绕着的饥饿感已经消失了。‘
他要复仇。
车非墨死了,那他就要找宁寄风复仇。
宁寄风一定会来找他,酸与必须严阵以待。
抢夺身体才能隐去妖气,这便是他为何不直接化作人形的原因。
正思索间,身后的门拴晃动,随而便是吱呀一声。
门开了。
酸雨回头,正对上薛玉的眼睛。
“你……”薛玉一见到他,酒瞬间醒了,他愣了愣,揉揉眼睛。
“啊……你……”看清了眼前人的样貌,薛玉脸色煞白,向后一退,“你是谁?”
酸与歪了歪脑袋,他刚刚化作人形,没有一件衣物蔽体,身上不着寸缕。
酸与知晓薛玉不是因此吃惊,他转过身,光脚踩在地上,一步一步朝着薛玉靠近,轻得没有一丝声音。
薛玉嘴唇发抖,却强行打起精神,身体挡在房门前,体若筛糠。
“你、你不要过来。”
酸与不习惯用两只脚走路,迈步的动作同手同脚,滑稽不已。
薛玉面色苍白,笑不出来。
漆黑瞳孔里的映照出一张俊秀的脸,与他自己的完全一致。
这人竟然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你、你到底是谁?”薛玉双腿发软,几乎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为什么和我长的一模一样……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你、你不要过来……”
兴许是他们的声响有些大,惊动了屋内人。
酸与听到在房间内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偏头朝里望了一望。
薛玉如临大敌,一把合上了房门,“不要……不要伤害她。”
“伤害?”酸与不解,“我为何要伤害她?”
他朝着薛玉抬手,严重划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喜悦,笑道:“我是想要你啊。”
这下轮到了薛玉愣住了,他不清楚眼前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是人还是妖?
不知道他出现在此处的目的。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很危险,不能让芷嫣接触到。
薛玉的手背在身后,关住了房门。
“夫君?”一门之隔,传来一个婉转动听的女声。
“发生什么事了?”
薛玉紧盯着眼前人,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尽力稳住语气,安抚道:“芷嫣,无碍,别开门,别出来,外面冷。”
陆芷嫣怔了一怔,直觉薛玉话中有话,她的手停留在门栓上,
踌躇了片刻,而后她选择听从夫君的话。
“好,我等你。”
脚步声逐渐远去,薛玉的紧绷的神经并不因此放松警惕。
若眼前是鬼魅,他必须要将他引到别处,以免伤害无辜之人。
酸与垂着眼皮,勾起一个稚气天真的笑。
“现在,把身体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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