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深渊。
许知礼浑身动弹不得,费尽力气睁开眼,看到的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怎么回事,难道……他死了吗?
不对,方才发生了什么?
许知礼扶着脑袋坐起来,与意识空间不同,无处不在的沉重感和乏力压在他身上,他连抬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四肢沉重。
他有些恍惚,怀疑刚刚所经历的真实性。
难道师尊不在吗?
许知礼闭了闭眼,试图回到意识空间里,可闭上眼也没有看到熟悉的页面。
他心底不由得一慌,难不成系统又下线了?
不会每个世界都要来这么一遭吧,这个世界又是什么剧本呢?
额上冷汗直流,眩晕感笼罩着他,许知礼佝着身子兀自消化。
他的心湖不能平静,犹如一片幽深灰暗的大海,阴云一望无际,阴郁的浩瀚令人畏惧。
渐渐地,眼睫轻缓地开合,他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瞳孔被强光照射,刺得他不自觉用手遮了遮。
下一秒,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师尊,你为何一直守着溪深峰不肯下山呢?”
“我听闻严师叔说,师尊可以用分身之术偷偷下山,人间的景象师尊定是没有见过吧。”
许知礼怔了怔,眯着眼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他看到一个高马尾锦衣少年坐在石台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笑意盈盈地望着清泠台上的师尊。
是他自己的脸,是许沨。
宁寄风长身玉立,身侧围着层层叠叠的银碟,衣袂飞扬,似有若无的清冷檀香萦绕周身。
他眉眼如画,浅琥珀眸子底似冰山消融,静静凝望着眼前的少年。
“师尊,我听闻蒲坂有一味灵药,名唤血滴肉灵芝,吃了包治百病,百毒不侵,弟子想去看看。”许沨双指把玩着那狗尾草,灵巧地围着根茎打转,“师尊,我想与你一同去。”
宁寄风眸光微颤,视线落到他的修长白皙的指节上。
“师尊,我还想去看一看阿闻,许久未归家了,也不知道先生夫妇是否安好。”许沨摆弄着那几根狗尾巴草,编织缠绕,很快就编出了一个模样漂亮的狗尾巴戒指。
宁寄风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目不转睛。
“这也是阿闻教我的,只需要两根狗尾巴草,就能编成一个草戒指。”许沨将根茎相缠,围成一个圈,蓬松的草摇摇晃晃,轻扫过他的小指。
“嗯,完成了。”
许知礼将毛茸茸的小尾巴头塞进戒身,只留下两道弧形,看上去如同云澈的两只小耳朵。
他高举草戒指,透过指环望着师尊,笑道:“看起来似乎是师尊长了两个耳朵哈哈哈。”
宁寄风微微颔首,朝着许沨走进一步。
许沨抬眉,放下了戒指,身体略微向后仰了一瞬。
聚灵蝶也有了动作,忙不迭地跟随着宁寄风抬手的动作飞舞。
许沨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手,愣了愣,不确定地问道:“师尊这是……想要?”
“嗯。”宁寄风点头,凝视着许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想要。”
一向如霜雪般清冷的眸子此刻却多了几分人间的俗欲,在宁寄风疏离浅淡的眼里涌动着。
许沨匆匆别开视线,不去看师尊的灼灼目光。
“咳咳……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师尊莫要当真。”
腰间的羊脂白玉佩隐隐发烫,隔着层层衣袍触着他的肌肤。
“毕竟师尊都送了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了,以这草戒指回礼,怕是有些上不来台面。”许沨握拳抵住唇边,轻咳了一声。
宁寄风神色一凝,失望地垂下了手。
素白的手指蜷了蜷,缩进了衣袖。
许沨见状,立刻反悔了,连忙双手握住了师尊的手,“没有没有,定是要送给师尊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草戒指戴进了师尊左手的无名指上,尺寸正好,严丝合缝。
“嗯,简直是量身定做。”许沨摸着下巴点头,自吹自擂,“我真是心灵手巧哈哈哈!”
宁寄风眼尾上挑,眸色柔和。
带着戒指的那只手略微抻直了些,许沨看得更加清楚了。
翠绿与师尊冷白的肌肤尤为相衬,无名指指节上轻点一抹朱砂,红绿相配,令人移不开视线。
宁寄风小指动了动,勾住了许沨的食指。
许沨心神一荡,立刻心领神会,手指没有半分犹豫,挤开宁寄风的手指与他稳稳当当地来了个十指相扣。
“好冷啊,师尊。”许沨仰起头冲他笑,剑眉星目之中满是爱慕的愉悦,“我们不要在此处待着了。”
宁寄风点头,收紧手指回握住他。
许知礼傻愣愣地站在距离二人不足十米的地方,呆若木鸡。
我去……这是什么意思?
师尊和许沨为什么动作那么亲密,他低头看了看挂在自己腰间的羊脂白玉佩,那温度此刻变得异常滚烫。
记忆的潮水缓缓涌来,许知礼越回忆越觉得可怕!
感情这是师尊送他的定情信物啊!
不是,玩这么大吗,他们在师尊常年闭关修炼的地方……调、**?
草戒指是许沨编的,那么他们之间已经发展到互换定情信物的程度了?
联想到师尊醉酒那晚,手臂上脱落的守宫砂……
还真与他有关的!
正带许知礼心神剧荡不知作何反应之时,宁寄风有了动作。
倾泻而下的长直青丝落到许沨肩上,宁寄风俯身,另一手抚上他的脸颊。
指腹划过他的眼睫、鼻梁,而后缓慢地落到了他红润的唇珠。
宁寄风神色专注,像是在抚摸一件无价珍宝,拇指在他的下唇上细细摩挲。
许沨弯了弯眉眼,微微张开嘴,探出一截软舌,蜻蜓点水般地舔了舔师尊的指尖。
目睹这一切的许知礼头脑中惊雷乍起,闪电轰的一声劈中他的天灵盖。
这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许知礼看不下去,心跳如擂鼓,心虚地背过身去,明明不是他做的事,却比任何时候更加羞赧。
那许沨毕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啊!
“师尊,不能在这里。”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低语,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为何。”宁寄风收回了指尖,盯着指腹上的湿润,眸色沉了几分。
许沨直起身,双手环住了宁寄风的腰肢。
他笑得灿烂,整个身子贴了上去,“因为很冷啊,”
许知礼不能再听下去了,直觉他们之间要发生些什么不能描述之事了。
他四下环视了一圈,发觉了隐在角落的石门,他咽了咽口水,回头瞟了他们一眼,左脚绊右脚地离开了。
进入石门,便是一个漆黑幽深的隧道,脚下的路看不清,他时不时踩到一个泥泞的水坑,踉跄几下。
许知礼只好摸着墙壁往前走,走了不知有多久,才遥遥地望到一丝光亮。
他快步走出暗道,又看到了另一幅景象。
红烛清酒,火光摇晃。
许沨一手按在酒坛上,手腕上的铜铃轻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师尊,这桑落酒可是蒲坂一绝。”他掀开红盖,清冽的酒香瞬间溢满了整间厢房。
许沨用力嗅了嗅空气,眸光发亮,不禁赞叹道:“不错,不愧是桑落酒啊,果真天下一绝,妙啊!”
许沨提起酒坛,先恭恭敬敬地为师尊斟了杯酒,再往自己的酒盅里倒。
“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啊,师尊尝尝?”许沨举起酒杯递到宁寄风面前。
宁寄风的视线在许沨面上和他手中的酒杯之间来回巡视,眨了眨眼。
“师尊难不成从没喝过酒?”许沨面上闪过丝惊讶,“那更要品尝一下了哈哈哈,都说‘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他笑哈哈地改动诗词,另一手又拿起了自己的那杯,“师尊,知道什么是交杯酒吗?”
宁寄风面露疑惑,摇摇头,“不知。”
“交杯酒是成亲的时候才会喝的,师尊知道成亲吗?”许沨两只手交互,做了个交杯的动作,“新人入洞房后,掀开盖头后就会喝交杯酒。”
宁寄风坐得端正,看得认真,显然是从未见过此等新奇的模样。
许沨一口喝下其中一杯,清冽可口的桑落酒骤然席卷过他的口腔,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哇……这桑落酒果然够……霸道。”一杯下肚,从舌苔一直辣到喉管,纵使千杯不倒如许沨,也觉着有些烈。
宁寄风看着他手上的空杯子,若有所思。
“嗝。”许沨拍着胸膛顿了顿,觉着在师尊面前失了面子,不信邪地给自己又添了一杯,边倒边问,“千露宗不是也有道侣成亲吗,师尊从来没去看过?”
宁寄风摇头:“未曾。”
“哦,我见过的。”许沨抬起酒杯晃了晃,回忆道,“东市里的豆腐西施,还有西街口的珠珠姐,她们成亲的时候我曾见过的。”
许沨捏住白玉盏的手指轻微用力,那杯中的桑落酒突然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突然高举酒杯,递到宁寄风眼前,“师尊喜欢冰的吗?”
宁寄风眉梢微挑。
许沨见师尊没有反应,又转动手指,对着酒吹了口气。
那杯中酒的冰顷刻间无影无踪转而升腾起一阵氤氲的热气。
酒香变得浓郁而温热,飘渺地萦绕在他们身侧。
“热的如何?”许沨双手握住杯盏,笑意盈盈。
跃动的烛火和破碎的星辉一同聚集于他的眼眸,宁寄风心神微动,秘而不宣的旖旎心事骤然间荡然无存。
他一把握住了许沨的手腕,拉向自己。
白玉盏的酒液不闻,斜倒在许沨的手背。
许沨一惊,迷迷糊糊的眩晕因此消散了大半。
他挣了挣手腕,“撒……撒唔!”
忽地,唇上一软,清冷的檀香气息钻进他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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