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礼急速狂奔,循着冰泉琉璃剑追逐,每一步朝着师尊靠近的脚步都是敲响离别的丧钟。
并非不能御剑飞行,他只是近乡情怯……
他害怕见到宁寄风。
甚至他还在思考能不能和他走出he路线。
就算朱韵刃的副作用再大,也比人死了好吧,【任务脱离卡】还剩一次使用机会。
若是换做师尊,他会怎样做呢?
他早就知道了朱韵刃的触发条件,也做好了与酸与同归于尽的准备吗?
许知礼越想越心痛,为何天下人的恶念造成的怪物,后果由宁寄风一人承担?
宁寄风生来是自由的,为何要接过师祖的职责,空守着百年的孤独。
喉头灌进冷凝的风,眼眶涌入刺痛的寒意,他尝到一丝独属于血腥的铁锈味。
许沨知道制作朱韵刃的方法,只有他能做到。
他的眼前出现星星点点的漫天血雨,混杂着冰霜雨滴的血雨。
啊……原来是许沨死亡的那天。
他看到闪电划过,听到惊雷轰鸣,许沨悬于半空,一手持着灵剑,一手握住剑刃。
手掌紧紧攥住锋利的剑刃向下,猩红的血液自他手心溢出,填满了刀刃上花纹的沟壑。
无数道金光汇聚在他的头顶之上,惊雷的电光形成一场盛大而璀璨的烟火,火树银花,盈满满天的星辰。
许知礼遥遥望去,看到自己浓黑如墨的眼眸。
疯狂流溢着孤注一掷的冷静。
他看到许沨动了动唇。
而后,惊雷倒灌,伴随着势不可挡的火光,自四面八方而来,径直朝他一人的劈去。
轰隆一声,直达千里,响彻云霄,割破许知礼的耳膜,已然突破了耳朵可承受的分贝,他顿时失了聪。
圆睁的双眸之中,许沨的爆裂而亡,无数血水涌出,尸块四分五裂地炸开……
许知礼脚步不稳,踩到凹凸不平的地面一个踉跄摔跪下去。
整个人连滚带爬地摔出几米远,他却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
随着灵力的恢复,他魂穿进许沨身体前的记忆也跟着复苏。
许沨大概也是不愿意的吧。
轮回……下一世又会去哪里?
他的眼角沁出些许滚烫,原来宁寄风和许沨之间的结局,注定是死局。
许知礼咬着牙,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手掌触碰到一个微凉的光滑硬物。
他低头一看,是一块玉佩。
师尊赠予他的羊脂白玉佩。
为何会落在此地。
他抬头一看,发觉冰泉琉璃剑在前方不远处停住了。
他抓着玉佩起身,朝着灵剑的方向走去,进入一个石门。
布满青苔的石阶一路向下,漆黑一团,深不见底。
手里的玉佩忽明忽灭,如同他此刻沉重的呼吸。
这里……大概就是师尊所在之地了。
许知礼拾级而下,每走一步,空气中檀香气息就浓上一分。
纵使他现在具有金丹的身体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更别说若是没有灵力的他了。
还没靠近洞口,大概就已经被冻死了。
黑暗中,唯有手中的玉佩和跟在身侧的灵剑发出暗光。
檀香气息更加浓烈了。
许知礼一步步向下,这石梯只通向一个方向,双腿机械地向前,隐隐有了酸软的兆头。
忽地,冰泉琉璃剑不亮了,羊脂白玉佩的光也逐渐熄灭。
许知礼心头狂跳,稳住心神继续朝下走。
直至他落到了最后一个石阶,再也不能向下。
他还未站稳,突然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清冽的檀香与他身上独有的霜雪气息相融合,裹挟着思念的芬芳闯入他的鼻腔。
几乎是身体相撞的瞬间,许知礼就分辨出了面前之人。
他朝思暮想的师尊,被囚于寒潭的师尊——宁寄风。
“师尊……”许知礼嗓音干哑,一开口竟带着他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哭腔。
宁寄风伸出双手将他拥入怀中,双臂环过他单薄的身子逐渐收拢,如同要将他融于自己骨肉之中的力道,温柔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强势。
“师尊……”许知礼满面湿痕地回抱住宁寄风,语气里是失而复得的急切,“师尊……我、我好想你……”
此刻,他的灵魂和许沨达到了共鸣,他体会了许沨的全部情感,他为之血脉偾张,为之失魂落魄……
又或者……他就是许沨。
许知礼穿梭于任务世界,加起来过了大半生了,就算是和男人谈恋爱也是为达目的而假意服从的逢场作戏,就算在第四个世界和男人做了,他在生理上还是不能接受同性。
然而此刻……
他感到了一阵直达天灵感的快乐。
许知礼双手捧住宁寄风的脸,踮起脚,轻轻将唇印了上去。
他明显感到宁寄风身体怔了怔,随即低下身子,微微分开双唇。
许知礼接吻的经验不多,大部分都是被迫的情况下发生的,这种体验不美好,但也比宁寄风更加娴熟。
他脸颊滚烫,面色绯红,尝试伸出舌头,探入宁寄风的唇齿中。
奇怪,他明明是直男,怎么会觉得和师尊做这种事……这么兴奋。
他的思绪迷迷糊糊的,大脑混沌不清,双腿发软,被师尊手臂环过的地方像是被灼伤一般,烫得他想剥去自己的衣衫。
他为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感到羞耻,尽管他和宁寄风早已做出过更加荒唐的僭越之事。
湿热的唇舌交缠,黏糊的水声在静谧的环境中分外清晰,令人脸红心跳。
黑暗为许知礼增添了勇气,师尊和他的身体紧贴,交织的呼吸、炽热的体温、肌肤相触闪过电流一般的灼烧……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们与天地共生,与万物通感,时间不过一盏忽明忽灭的灯,微风是波动心弦的纤纤玉手,将一池春水搅得天翻地覆。
是了。
许知礼此刻才明白,他深深地爱着师尊,他心悦宁寄风。
在无数个幻境中的重逢,在所有碎片式记忆的闪回,所有不被他理解的酸楚情绪,都是他心动的证明。
宁寄风温柔地配合,听到自己徒弟唇齿中溢出的低吟,紧闭的眼睫颤动不已,他忍不住抬手抓住了许知礼的手腕。
许知礼乖巧地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勾连缠绕,重复着与口中的相同的动作,修长白皙的手指挤开师尊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起来。
恍然间,他感到手指之间有什么东西咯了他一下。
另一手摸索上去,触到一个缠绕的根须,他很快就想起来,这是他给师尊编的狗尾巴草戒指。
仅剩下光秃秃的根须了,凸起两个棱角,是一个猫耳形状。
原来师尊一直戴在手上……
就如同他一直把玉佩挂在腰间一般,他和宁寄风早已心意相通。
许知礼眼底发酸,短暂的相见对他们是否有必要,如果可以,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如果他的生命结束在这一刻就好了。
他不敢往下想,他怎么能动手,他又该怎样动手……
他只有紧紧拥抱住面前之人,直到他的生命结束。
口腔内疯狂交织的软舌,思念的苦涩吐息徘徊在两个靠得极近的心脏,他们皆闭着眼,却已经把对方的模样刻进了自己的灵魂。
如果有来世,也会在奔流的血液中找到对方的痕迹……
良久,狂乱的接吻才渐渐平息下去。
宁寄风抬手遮住他的眼睛,离开了他的唇。
许知礼呼吸粗重,在一片漆黑中能清晰地听见对方紊乱的心跳。
“师尊……”他仰着头,极轻地唤了一声。
宁寄风眸光微动,浅琥珀色的眸子似青黛远山,遍布着万里的春色。
而寒风料峭,凝上一层薄雾。
“许沨。”宁寄风柔声开口,“杀了我。”
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许知礼露出的下半张脸苍白了几分。
他……知道宁寄风会这样说。
他正是为了此事来的。
“许沨,用冰泉琉璃剑。”宁寄风牵着他的手来到自己的胸口,“刺穿,挖出我的心脏。”
许知礼的手似乎被针刺了一下,他下意识想缩回。
“许沨,不要躲,也不要犹豫。”宁寄风的声音温柔似水,安抚道,“我愿意。许沨,我愿意死在你的剑下。”
许知礼的鼻尖蓦地红了,胸膛剧烈起伏,胸腔内的那颗心脏好似受到死亡威胁,殊死搏动,撞疼他的肋骨。
“许沨,我教过你的。”宁寄风包裹着他颤动的手,“ 灵剑剖心,花纹染血,锁魂。”
许知礼不忍继续往下听,他又怎会不知道。
许沨尝试用自己的血造出朱韵刃,失败了才因此丧命的。
朱韵刃是一把上古邪刀,不是一把具体的刀刃,而是一种法术,当灵剑刺入仙体之中,剖出心脏施咒,灵剑会吸噬心头血,直至血液填满剑身,剑刃变成血红色,朱韵刃才算制成。
属性相同的灵剑和仙体方能奏效。
冰泉琉璃剑为水属性,与宁寄风的灵根相符。
或许在宁寄风最初铸剑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会有这一天。
彻底消灭酸与的方法,到头来还是霁月仙尊以命换命。
许知礼嘴唇抖索几下,声线嘶哑着开口,“师尊……你。”
你喜欢我吗?
他想这样问。
只要师尊说出喜欢,他绝不会动手,天下大乱又如何,作恶的是酸与和邪祟妖魔,他不要让宁寄风来背负拯救苍生的职责。
只要师尊说喜欢,他、他就……
他就会任务失败。
他就杀不了酸与,只有狼狈地逃离任务世界……
许知礼身形一晃,攥紧了腰间的玉佩,痛苦地做出了决定。
“我不会辜负你的决心。”
许知礼太阳穴一阵刺痛,耳鸣将他包裹,他感觉到覆在自己双眼上的手掌缓缓移开了。
浓密睫羽上下颤动,沾了湿润的眼皮沉重,他尽力睁开眼,神色痛苦地望向宁寄风。
“师尊。”许知礼抬手,握住灵剑剑柄,动作缓慢地抽出剑鞘。
寒光泛出,映照在两人的脸上。
许知礼定定地看着宁寄风,那颗熠熠生辉的泪痣静静地镶嵌在风眸之下,俊美面容天下无双。
忽地,师尊的脸在他的视线中急速变化,发冠落下,青丝飘散,浅蓝色的衣袍颜色淡去,变成一身单薄的白衣。
许知礼心跳如擂鼓,抬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再度睁眼,师尊仍旧是清冷的玉面郎君,仿佛他方才看到的只是一瞬恍惚。
“许沨,会有来世。”宁寄风说,“我们会相见。”
“来世……”许知礼声若蚊呐地咀嚼师尊的话,喃喃道,“来世……相见。”
突然,他松开剑柄,猛地上前,重重抱住了宁寄风。
“师尊,对……会有来世。”许知礼的眼泪夺眶而出,收拢手臂紧紧贴住他,声带哽咽,“师尊,来世……我叫许知礼,你叫……阿风。”
“我会在21岁那年意外死亡……”许知礼泣不成声,现实内模糊的记忆在此刻清晰起来,“然后,我会回到这里……再次与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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