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京海已经成为了万恶滋生的温床,风水咬人,必让人挫骨扬灰。

赵立冬现在才对这句话升起几分共鸣,黄翠翠这个人简直是要把他的前途往死里逼。

他绝不肯露面,只是让王秘书代他去现场安抚,市局的两位局长都已到达一线,几位碰了头,互相传达各自上峰的意见。

何黎明的意思很明确,气氛都到这个份上了,不杀黄翠翠说不过去吧?

王秘书意有所指道:“她之前,是不是和李队长在莽村撞上过呢?那时候抓了人就好,也不至于……”

安长林肩膀没动,眼睛瞥着王秘书,好像一只准备亮出牙刀的拳师犬。他仰头看了一眼风暴中心——殡仪用品店的二楼,说道:“承重受损严重,二楼围栏比较高,挡住了狙击手的视线。楼层隔板的厚度未达到标准,有坍塌风险,不能从正面悬降突入,后门已经有人守了,可以暂时影响她的注意力。”

安局长不赞成她的行动,孤注一掷固然有奇效,但在此过程中必然付出巨大的惨烈代价。

李响正在与安欣配合手势,从侧面窗台潜入。安长林的心提吊在半空,黄翠翠至少有底线,她不至于闹出人命,以求此事能得到相对完美的解决。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安长林深谙此道,但他此刻忽然贪心起来,他想要压倒赵立冬的势力,想要自己的官位更进一步,也想要人人平安。

尤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傻小子,还有那个顶起支队一片天的队长。

最后,安长林将目光放在了站在上方的女人身上。

如果今日真要献祭,也请死得其所。

希望如此,但事情绝不会按部就班地顺着他的心意走。

“阿盛——”高启强的声音在东,他被挡在警戒线外,只能遥遥看见高启盛的影子,才呼唤了半句,自以为勘破了黄翠翠此举目的,在人性和权力之间做出最后的抉择。他口风忽然转变了目标,“翠翠!你不要执迷不悟,有什么事,老默……我帮你,我帮你找他!”

“阿盛!!!”

这位高家的掌舵人,穷尽一生守护弟妹的兄长,终于被一声尖叫和两声枪响彻底击溃了情绪。

枪声在西。

*

猛兽在猎杀时,并不避讳盯着猎物的眼睛,他们善于将败者逼入死地,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逐渐蒙上死亡的阴翳。

黄翠翠眼中只有震惊愤然。

高启盛听见了大哥的喊话,毫无征兆突然扑来,夺了别在她腰间的枪,上膛抬腕,她急忙将秦瑾甩到另一侧,步履错位间被他推出掩护角落,黄翠翠顾不得背后亮出的破绽,立刻出手争夺那只枪。

第一枪打在地上,第二枪击穿顶板,第三枪被黄翠翠握住枪管,压制在二人之间。

枪口朝上,几乎贴在脸侧,还冒着呛鼻的火药味。对面两人,一个战损未愈,另一个手臂枪伤,将这场千钧一发的角力之战僵在半路。

黄翠翠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双眸,许是长期高压生活不堪重负,他的眼中聚了两湾摇摇欲崩的盐溪。

高启盛高调地剖白着:“我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

没人比他更明白,这句话是多么的颠倒是非,指鹿为马。

她想要以绑架案倒逼赵立冬退让,乃至吸引到更高层的下场,黄翠翠有她的谋求。但对他来说,这次临危情急之下的绑架,何尝不是一张纸糊的虎皮,可以把莽村的案子,建工的账目,以及曹斌的涉毒全部草草敷衍,将一切烂账折算,顺便替高家送一个投名状。

王秘书还没来得及报出价码,但作为高家人,要有觉悟。

这种觉悟是从血雨腥风里蹚出来的,他早已做好了为兄换命赴死的准备。

“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那老默呢?你们两个可是……”黄翠翠抵住枪口下压的力道,浑身血液滚烫沸腾,伤痛在脑海中盘旋,她放弃了言语劝降,对于这个人,说什么都没用了。

钢表的秒针只是在石英表盘上跳了几跳,她却觉得时光无比漫长。钢筋的嗡鸣和水泥的裂响被隐藏在混乱之中,情况不明,在后门的警察没有贸然出手,周遭静极,身后突然响起数声交杂的命令。

“开枪!”

“杨队长,嫌疑人的站位已经拉出来了。”

“开枪——开枪啊!”

“C点狙击手——”

她能听见乱哄哄的一片,似乎有王秘书的拱火,安长林的迟疑,高启强的催促,还有杨健的彷徨。

最后,夹杂了熟悉的阻拦。

“别开枪!先别开枪——!”被她一句话驱离的刑侦队长大步狂奔而来,对视角受限的战友明码呼叫,“安欣!救人!”

“砰!”

她浑身的肌肉都绷得死紧,子弹钻入肌肉,破开血管时,甚至没有过多的疼痛,过高的体温未能及时觉察那股熟悉的灼热。

黄翠翠仍然咬牙撑着,将那支朝天的枪口压下角度,她俯下身去,才露出背后大片的血色。

高启盛感觉自己的手腕上炙热黏浊,他遥望着兄长,热泪滚滚而下。

他抓起黄翠翠的手,将枪塞进了她的手掌,枪口转而对准自己的胸口,血液湿滑,他在激烈的抵抗中强行掰开她的手指,却按不到扳机上。

黄翠翠汗如雨下,呛出一口血,空气似乎愈发稀薄,氧气不足以供她破口大骂,她凝视着这个坏了计划的人,拼力吸了最后一肺空气,右手撑住他的胸膛,几乎将全身力气推出去。

“滚!”

摇摇欲坠的楼板感受到第三个人奔跑的重量,不匀的受力左支右绌,终于达到极限,裂缝自墙边扩大,毫无征兆地轰然倒塌。

安欣的基因里没有“往后一退,万事大吉”的概念,他被本能驱驰,在评估坠楼的风险之前,便已经冲过去伸手救人了。

“把手——”

话没有说完,手也没有抓住,只碰到了轻飘飘的衣角,紧接着栖身的楼板再度崩裂,他失去了支撑,与尘烟一同坠落。

安欣想站起来,又被剧痛拖跪在地上,还没能在她身边坐稳,猝然又被猛冲过来的力气扑倒。

隔着黄翠翠的身体,他听见一声闷响,落下来的水泥块碎在一旁,他又听见见高启盛不甘的狂啸。

“谭思言……”她以伏护的姿态倒在他身上,气声微弱,“不会有事。”

“黄翠翠?”

黄翠翠没能再说出半个字,安欣只接到了洒落在耳畔的热血,这是她最后的回答。

如骤然解冻的冰河,所有人蜂拥而至,混乱嘈杂的声音在空气中爆发,早早待命的医生忙着抬人,白色屏障隔绝了数道窥探的目光。

李响将她手中紧握的枪收进证物,转头一看,灰尘间暗红色的碎裂圣杯,一共摔成三块,已经算不清反正,也断不得吉凶。

*

没人陪在黄瑶的身边,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抢救室门口急得团团转,最后瘫倒在门外,被过路的医生护士扶了下去。

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人来人往,各色皮鞋在眼前划过,最后是一双熟悉的高跟鞋停在眼前。

“瑶瑶?”矜贵的香气拂在脸上,女人蹲下身,将黄瑶往怀里抱,“回家好不好?瑶瑶睡一觉,妈妈就好啦。”

这种话连六年前的黄瑶都骗不住。

甚至陈书婷自己都信不了这种谎言,事情爆发的太过突然,见识过风浪的小陈总尚要缓一缓神,何况一个孩子呢。

陈书婷神色悲悯,喉咙一干,半晌无言。

“这位是,黄瑶同学吧?”

她不说,倒是有别人开口。王秘书推了推眼镜,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善于察言观色的秘书,此刻却很没眼色的过来打扰。

陈书婷的带崽本能激发,下意识将孩子半搂在怀中。

“这么晚了,王秘书还在医院……那位领导怎么样?”

“小秦处长还好,受了点皮外伤,事情闹得这么大,市长肯定要来看看的。”王秘书笑道,“真是无妄之灾啊。”

陈书婷没接弦外之音,说道:“大人之间再怎么不对付,孩子总是无辜的。”

“小陈总,这话您说的有点……”

没觉悟了。

黄瑶听的云里雾里,以她的阅历,还不足以不明白其中的机锋。她只能听懂更直白一些的话,比如黄翠翠白天说的那句“嘴上当做朋友,心里看作棋子”。

护士先出手术室门,反手拉出推床,黄瑶将什么“朋友”“棋子”“王秘书”之流抛在脑后,一路踉跄着扑了过去。

瑶瑶的大脑无法思考了,她抓着推车的栏杆不肯放手,目不转睛地看着被仪器遮盖了半张脸的病人。

“妈妈?妈妈!”

她瘫坐在地上,只能靠陈书婷的拉扯支撑,黄瑶终于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崩溃了,她奋力挣扎着,朝医生远去的背影爬行,嘴里含混不清念着:“妈妈——妈妈你看看我,求你了妈妈,妈——!”

“医生还在治疗呢,瑶瑶,妈妈肯定会醒的。”李响根本不会哄孩子,可黄瑶的哭求实在令人不忍卒听,任谁也不会无动于衷。

张彪隔着走廊给他打手势,媒体车潜伏在医院门口,有警察守着,他们不敢硬闯,但是赵立冬马上就到,那帮记者肯定要跃跃欲试,在违规的边缘大鹏展翅。

“先把黄瑶送回家,您看,这个……”李响给回去主持大局的安长林打电话,“陈书婷过来了,不能让她把孩子往高家带。”

追捕何庆伟的队伍已经发来捷报,安局长坐镇市局,接到李响的电话沉思数秒,说道:“送到局里来吧。现在形势敏感,黄翠翠的母亲身体又不好,这样,我接回家。”

这是目前最合适的安排,陈书婷争取了两句,只能退让:“那我明天给孩子送些衣服,麻烦李队长转交。”

今夜阴天,星月无光。李响带着孩子从侧门绕出去,还不等下台阶,便看见大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赵立冬的公务车开了进来,随之袭来错杂耀眼的闪光灯,这位正处于风口浪尖的副市长不知道得了什么免死金牌,身上有慌乱,但慌乱中又带了一丝沉着。

他强颜欢笑,拾阶而上,一声童稚的问候自上而下穿透这层勉力维持的虚伪。

黄瑶站在昏暗的高处,抽噎两声,闪光灯下的孩子万分可怜无辜。

媒体们等着,终于等到了孩子开口。

她绞着手指,小心翼翼地问:“市长伯伯,我妈妈是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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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穿成黄翠翠后该如何拯救这个破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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