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空气中漾出水面一样的波纹,八岐大蛇微笑,说:“他来了。”
李白往波纹的方向望去,还没来得及诧异自己身处八岐大蛇结界,心中就被惊喜占了满怀,脱口而出:“须佐之男!”
八岐大蛇眉眼一挑:直呼名讳,这凡人对高天原的神真是不生分、不敬畏。
须佐之男快步走到李白身边,一把抓住李白的手,缓缓地向李白点头,那眼神直白地说着“别担心”。
八岐大蛇歪头:这两人认识?
“八岐大蛇,身为神在凡间,不能惊扰凡人。”
八岐大蛇好笑,目光落在须佐之男握住李白的手上,再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看向须佐之男,无声问:我叫惊扰,你这不算惊扰?
须佐之男没理会八岐大蛇,一抬手破开结界,拉着李白走了。
八岐大蛇:……
*
出了八岐大蛇结界,依旧是一片春和景明。翠绿的山坡连绵,毛绒绒的绿草间点缀着或蓝或粉、或黄或白的野花,一眼望去大片大片的樱花林盛放,像一朵朵低矮的粉云漂浮。
李白与须佐之男并行,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须佐之男答:“你身上有我的耳饰,要不是八岐大蛇的结界拦了一层,我不至于到现在才确定你的位置。”
李白“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脚踩在绿茸茸的草茎上,咯吱咯吱的声音一下一下刮着李白耳朵,连带着把心也扰得烦躁。
他在想关于须佐之男的“死亡”。
李白问:“你们高天原的神里面,有没有专门预言的?”
须佐之男讶异:“有啊,荒就是预言之子。”
李白继续问:“那荒有没有做出过你斩杀八岐大蛇的预言?”
须佐之男迟疑:“有……怎么了?”
李白停下来,翠绿的眼眸直直看向须佐之男的眼睛,些许幽深。
“预言的结果是什么?”
须佐之男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承受不了李白的视线,躲开自己的目光。
李白铁了心追问;“不能告诉我吗?”
须佐之男长叹一口气:“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李白说:“不能怎样。我一介凡人,如何去改得神的命运。”
须佐之男听着李白满满置气的口吻,重新拉住李白的手,语气放软:“不是我不愿告诉你……”
是结果太糟不能说出口。
李白在心中补完须佐之男的话,五味杂陈。
须佐之男目光放远,眼神几许空茫,脸上浮出柔和的笑:“人也好,神也好,生命的尽头都是终结。何必纠结于既定的结局,忽视了旅途中的美好呢?你看那樱花,再有十日满树繁花都会凋零,难道我们要一直想着花落的哀伤,无视了眼前的盛景吗?”
李白沉默,在心中把须佐之男的话反驳了个遍。
寿终正寝让人羡慕,而英年早逝惹人叹惋。樱花自然凋落是美好,被人从枝丫上晃下来就很可惜。你作为神能活千千万万年,为什么要拼上性命去封印八岐大蛇?为什么坦然接受自己的宿命?穿梭这么世界,做出这么多努力,不为自己争取命运,只是为了让邪神再也不能出世?
李白沉重地阖眼,半晌,缓缓睁开。
“你有没有想过,邪神是根除不尽的?”
“嗯。”
“那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因为他成了气候,他让这世间的恶远多于善。就像房间里再怎么洒扫都会有灰尘,但倘若这灰尘聚成了大片脏污,那就只好备齐工具,花上整天时间把脏污去掉。”
须佐之男笑道:“不过正好让我遇上了脏污,那就把屋子重新清扫干净,让住在屋子里的人舒服一点。至于灰尘什么时候再聚成脏污,我预料不到。只是清扫的时候,我想让屋子尽量干净,尽量让下一次形成脏污的时间推得更迟一点。”
李白认命般长叹,须佐之男真会举重若轻,把生死大事说成了动动手扫垃圾,让他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须佐之男把李白的手握得紧了些:“我很开心,漫长的旅途中你一直在,这何尝不是命运的眷顾。”
须佐之男的话像落石入水,李白一湾心湖被激得涟漪阵阵,嘴反而硬起来;“我可没听到什么命运的指示过来陪你。”
须佐之男温润地笑出声:“因为我天生好运,老天知道我这趟旅途孤单,强行拉你来陪我。”
李白不再说话,春风拂面,两人在山坡漫步,好一会儿,须佐之男才慢慢举起右掌朝天,金色的时空法阵在空中铺开、旋转。李白任由须佐之男牵着穿越世界障壁,来到命运洪流。
编织亿万万世界的命运洪流银辉闪烁,亘古无言,须佐之男手执雷枪,又一次划开流水 ,带着李白一头潜进去。
熟悉的恶心感席卷而来,李白闭眼死捱,终于在快吐出来之前,踩上了坚实的土地。
李白慢慢睁眼,萦绕全身的不适感还没完全褪去,他的眼睛有点发花,耳边却听到涛声阵阵。
咸湿的海风铺面吹来,心情和发丝一起被撩得轻快。
李白视线变得清晰,极目远眺,蔚蓝的海与天连成一片,近处,浪涛拍上褐色礁石,卷起一颗颗珍珠似的浮沫,身后一人高的矮树枝丫在风中乱颤,小孩手掌大小的叶子扫得李白后颈一阵阵痒意。
李白畅快地呼吸一口,新世界竟然落在了明媚的海边,真是难得的体验。
连上个世界遗留在心中的烦闷都被海风吹散许多。
身后的树也像是感受到李白心情一样,枝叶抖动得更欢了。
李白浮出笑,准备去寻须佐之男。
李白往前踏出一步,忽然,一片粗粝的树皮擦上他的后颈,随之而来的是一次沉重的击打,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李白惊醒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没亮,他心有余悸揉揉后颈,轻轻打开床头的小夜灯。然后,自然而然地,侧过身,静静看着小野天马。
小野天马睡得恬静,金发柔软地搭在额头,长长的睫毛安静地遮住眼睑,鼻翼翕动,沉沉地送出绵长的呼吸。
李白支起脑袋。
白色窗纱被几缕夜风掀了掀,蹭着墙面擦出轻微的声响。
李白伸出手,轻轻地笼上小野天马头顶。指腹顺着金色发丝往下,触摸到温热的额角,一点点摩挲,延到高挺清秀的眉骨,食指停在浓密的睫毛尖尖上,慢慢地按下去再松开,任由那排纤细的羽睫打颤。
小野天马难耐地蹙眉,李白旋即撤下他作乱的手,等小野天马睡安稳。
过了一会儿,看小野天马面色重新舒展开,李白又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
算不上很饱满,弹性却很好,触感十分细腻,像一块养了很久的玉。
沿着脸颊缓缓滑下来,拇指停在小野天马的唇角。
红润的唇。常年居住在海岛的人来到B市这样干燥的地方,嘴唇上连一竖深一点的沟都没有,不愧是神仙,保养得真好。
小夜灯的光不似刚才明亮了,洁白的窗纱透出一丝橘红的曙光,李白喉结滚动,拇指覆上小野天马的唇瓣。
微凉的,柔软的。
窗子中透进的曙光越来越亮,昏暗的视线越来越明晰,李白盯着小野天马,间隔很久才吐出呼吸。
“李白?”
小野天马睁开眼睛,声音含含糊糊的。
李白回神,光速撤走留在小野天马嘴唇上的手。
温热的触感还没消散,小野天马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按住了摸自己嘴唇的冲动。
“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李白清清嗓子,说:“梦里被不知道什么东西一闷棍打晕了,就醒了。”
小野天马皱眉,半坐起来,问:“你最近一直在做梦?”
李白“嗯”了一声。
小野天马接着问:“原来也这样多梦?”
李白否认。
小野天马有些担忧:“长久下去会不会对精神有负担?”
李白笑道:“不会啊,每次做完梦都神清气爽。”
小野天马眉间蹙得更深了,显是不解。
李白坐起来靠在床头,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说:“夜夜能与心里想的人在梦中相见,怎么能说是负担呢?几乎让我沉溺得不愿醒来了。”
李白的眸光瞥下来,嘴角还带着那弯笑:“还好你在,让我不至于一股脑扎进梦里。”
小野天马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话和呼吸一起,被堵在胸口。
李白掀开被子下床:“起来吧,今天没人打扰了,我们好好逛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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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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