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吐出鱼肚白，天空的深蓝还没褪尽，泛着金光的红霞一层一层在空中堆叠、变淡，拖曳出浅白的尾。风穿过红霞吹来，被烘走了一夜凉气，轻轻摇醒沉睡的大地。
长街上的行道树在晨风中窸窣作响，路旁的小公园里，遛鸟的大爷们提着鸟笼互相问好，叽叽喳喳的小鸟啁啾不绝于耳。
李白和小野天马在路边散步，李白伸手遮挡打着哈欠的嘴巴，眼睛半睁着。
小野天马看李白这幅困顿样，说：“再多睡会儿不好么？”
“没事。”一个哈欠结束，李白放下手，“早晨人少，走走舒服。”
小野天马没再说，清晨的风轻拂面庞，送来几许草露花香，和李白这么悠闲地走着，只有惬意萦绕在心头。
两人静静踱步，几乎让李白想起梦中与须佐之男在山坡上的漫步，他舒适地将双手交叠枕于后脑，安逸地迈开步子走着，忽然，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弯出一抹狡黠的笑。
“饿了吗？我们去吃早餐吧。”
“好啊。”
“带你去吃B城经典小吃，传承百年。”
“嗯？”小野天马面露期许，“好吃么？”
李白神秘一笑：“当然，绝对让你终生难忘。”
然后，两人来到早餐店，不算大的路边店铺，开了有些年头了。尽管很早，店里却升腾出热闹的烟火气，很多惯常早起的老客已经吃上了。李白带着小野天马坐下，点上两碗杂酱面，一份驴打滚，手指一嗒一嗒扣着桌面，等着它上。
小野天马听李白点完，问：“这不是之前就吃过的吗？”
李白说：“先吃点垫垫肚子，一会儿才是重头戏。”
小野天马疑惑地看着李白，等面和驴打滚都上了，耐心吃完，听到李白又招呼老板：“来碗豆汁儿。”
很快，一碗看起来泛青的豆浆，还冒着热气，被端送到桌子上。
李白往小野天马面前推了推，很礼貌地做出“请”的姿势。
“好喝么？看着有点像豆浆。”小野天马端详后又闻了一口，“呃……像豆浆死了**百年那个味。”
李白的眼睛眯出狐狸一样的笑：“尝尝？B城人都爱喝。”
小野天马将信将疑看着李白，出于对李白的信任和食物的好奇，舀了一勺，低头喝了。又因着对食物的尊重，把那一口裹在嘴里的豆汁送进食道。
小野天马缓缓抬头：“我们那一般不喝过夜的洗抹布水味的饮料，B城的口味真独特。”
李白憋住笑：“是不是终生难忘？”
小野天马把豆汁推到李白面前，说：“有福同享。”
李白连连摆手：“饶了我吧，这玩意儿我第一次喝就吐了。”
小野天马不说话，那双金色的眸子带着三分笑，就这么定定地注视李白。
李白对上小野天马的目光，心说这老好人也有不愿意吃亏的时候，情知这关糊弄不过去，壮士断腕般地给自己添了半勺，眼睛一闭，吞了下去。
强烈的发酵后的酸臭味溢满整个口腔，李白忍着干呕，面上一副风轻云淡。
这回换小野天马憋住笑了：“不是说第一次喝就吐了吗？”
“哼。”李白嗤鼻，“刚刚逗你玩的。”
小野天马虚虚握拳抵住嘴唇，以轻咳代替笑声，没有拆穿李白最后的一丝倔强。李白结过账，两人出店，一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迎着徐徐清风慢悠悠地骑。
路上的车与行人渐多，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奏出B城的繁华。过了早上八点，初夏的气温正式散发威力，骑了一路的李白和小野天马额头都浸上汗珠，刘海一缕一缕地贴在额角。
“怎么样？骑行逛B城会不会太累了？”
两人在一处景点附近还车，李白递给小野天马一张湿巾。
小野天马接过湿纸巾，擦拭额头汗珠：“不累啊，活动筋骨很舒服。”
李白放下心，说：“那就好，还怕你会不习惯。”
小野天马露出笑：“怎么会？”
李白没再回话，同样报以微笑，拉着小野天马去窗口买票。今日无事，李白便依着之前所说，继续带小野天马看前朝遗址，也不赶，骑着车，能逛几个是几个。
初夏阳光火热，响晴下一切风吹草动都带着温度。太阳照着他们走完一天的旅程，两人浑身粘着汗，却也不急不躁，在残垣断壁下走走停停，靠着河边垂柳休息纳凉，沿着巍峨庄重的圆形祭坛畅聊古今，直到又一次夜幕降临，才意犹未尽骑车回程。
晚间九点，酒店房间的流水声哗哗地带走一身的疲惫，先洗好的李白靠在床头刷手机，百无聊赖间，机身震动，两条微信消息传输进来。
点进去，果然是王梓轩。
【白哥，明天拍毕业照，别忘了哦】
【上午八点，咱们院门口集合】
李白回“OK”手势。
王梓轩继续发送消息，一张微单图片。
【带上小野桑，给你们出大片】
李白嘴角上扬，依旧发“OK”。
王梓轩：【爆哭.GIF】
李白：【？】
王梓轩：【今天掉星星了】
李白：【……】
王梓轩：【明天再排一把？】
李白：【……】
王梓轩：【就一把】
李白沉默，游戏这玩意儿只有作为图标时才是最清静的，一打开必然没完没了。
三分钟没有得到回应的王梓轩：【“燕子，没有你我怎么活啊”.GIF】
李白叹气：【就一把】
王梓轩：【蜡笔小新收到.GIF】
李白切出微信，按熄屏幕，把手机扔到一边，闭目养神。小野天马从浴室出来，坐到床上，说：“累了就好好躺下睡。”
李白睁眼：“没有，王梓轩喊你一起打游戏呢。”
小野天马问：“现在？”
“明天。”李白转头看小野天马，“陪我拍完毕业照后。”
小野天马略微惊讶：“你这几天一直陪我，我都忘了你现在还是学生了。整日不回学校，没事么？”
“能有什么事，明天不就回去了嘛。”李白脸上似笑非笑，“什么叫‘忘了我现在还是学生’？难道我以前不是？”
小野天马放松的脸色一凝，语塞了。
李白挪动身子向小野天马身边靠了靠，说话的热气便萦绕在他的颈侧。
“你见过以前的我？”
小野天马呼吸都屏住了，一息过去，胸膛缓缓起伏，说道：“我见过。”
“在哪？”
“在……遥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有什么？”
“神魔妖鬼。”
“还有呢？”
“人。”
“嗯？”
“……你。”
李白轻笑，鼻息就喷洒在小野天马脸上：“那我也见过，神魔妖鬼。”
小野天马端坐的身体微微紧绷，问：“在哪见过？”
“在——”
李白拖长了声音，故意不说，等着小野天马那双金灿灿的眸子转向自己。
那里面藏着隐秘的想要薄发的心事。
李白眼珠一转，笑意璀璨：“仙侠剧里。”
小野天马脸色一呆，两个眨眼之后，一把扑倒了李白。
酒店大床顿时“吱——”地一声，叠在床头的雪白被子被抖落，胡乱覆在他们身上。
李白两只手被小野天马抓着，一左一右举过头顶，表情却甚是无辜：“怎么突然生气了？建国之后不许成精，精怪什么的，只在电视上见过。”
小野天马见李白这幅坦然中夹杂一丝冤枉的神色，胸口憋了一股气，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干巴巴地追问：“真的？”
李白真诚地点头：“真的。”
小野天马长长地盯着李白，胸口的那股气微微撑圆了他的双颊。
李白挣脱小野天马的钳制，伸手在小野天马双颊轻轻一捏，微圆的脸颊就瘪了下去。
小野天马：！
李白还没松手，指尖用力，又按了按小野天马光滑的面颊，说：“怎么像个河豚？”
小野天马呼吸凝滞，下一秒，飞一般从李白身上逃开，卷开被子，埋了进去。
李白笑得春风拂面，不紧不慢挪进被窝：“睡了？”
另一头保持侧卧的姿势，闷闷地发出“嗯”。
李白不再逗弄小野天马，道了声晚安，抽出膈在后背的手机，顺手按亮屏幕，点进未读的微信消息。
头像是一只裹着被子的猫，微信名是“我想静静”。
李白勉力想了想，应该是他们院的项静静。
项静静转发了一个帖子，他们校园论坛的，标题是“在夏天遇见的，就在夏天告别吧”。
下附项静静的话：【男神，看二楼】
李白皱眉点进去，划过长长的毕业抒情文章，散漫的目光骤然聚焦，指尖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小野天马的侧脸，微微低着头，神情认真，正站在碧绿的草坪上调酒。
照片下留了一行字：走不进心里的人才会轻易靠别，我会追逐你，走进深秋。
李白心里腻味，瞥眼一看头像，果然是无时无刻不在自恋的周子涵。
李白叹了一口气，转过脸看小野天马留给他的后脑勺，心下无奈：你给那个花花肠子灌了什么**汤？
李白把手机放到床头，关掉床头灯，睁着眼睛望向黑暗。
须佐之男，我们是怎么在那个世界告别，又在这个世界重逢的呢？
你愿意来到这里，应当是高兴和我重逢的吧。
李白唇角勾出笑，侧过身盯着小野天马漆黑的背影，慢慢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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