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人大政协开会,局里全员待命。
会开到第三天,晚上十点,新闻里播着一组本届新履职代表委员的采访。
支队一组办公室都是吸溜泡面的声音。
老幺指着电视画面说,这个人,是不是有一年元旦,坐着进口车推销咖啡那个。
几个师哥师姐就笑话他。
什么推销咖啡的,人是大老板。
咖啡好像是看着潘队面子送的。
几个人互相望了望,都是一脸呵呵。
算是碰到南墙了。
要不要告诉他,潘队对活人不感兴趣。
哎,你们能不能正直点儿。
估计有把柄抓在潘队手里。
那还能当上委员?
嘘。
八卦的反八卦的全都噤声。
不是因为这一声“嘘”,而是因为,外头打雷了。
潘队有个习惯,一到雷鸣雨注的天气,就要翻旧账,从未结案那一架,挑一本案卷,看一个通宵。
第二天就惨了,他来组里,挑一个手里活少的,拉去考核,照着案卷画人物关系图,拼证据链。
几年,孜孜不倦磨下来,神隐好久的嫌疑人,真抓着了几个。
只是,雨下多了可吃不消。
一组二组三组,每回被挑中的那一个,走向档案室的脸,比进渣滓洞还苦。
一辆警车停在市局院子里。
有人下车就喊,潘大海。
雨大,人在二楼就只听见雨声。
过了几分钟副队来敲潘大海的门。
潘队,找你的,在楼下。
谁?
滨江夜场,打架斗殴。
他们区没派出所么?
两个人边说边往外走。
副队说两个醉鬼,其中一个自称市政法委赵书记的公子,指名要见市局潘大海,说他爹给你上过课。把夜巡的小警察唬得一愣一愣的,开着车给送来了。
潘大海下来的时候,赵公子正跌跌绊绊站到中庭,手里牵着一只手铐,手铐的另一只铐着程兵,两个人都是一头血污一身酒气。
他手上大力一拽一推,像扔出一个手雷似的,把程兵丢了过来。
潘大海躲都躲不及,迎面接了满怀。
一个暌违十年的拥抱,动作标准,情感真挚。
这个人,就和这一城大雨一样,要来要走,拦都拦不住。
每次每次,他都拦、不、住。
程兵凑在潘大海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他说赶快查一个人,外号不动明王,是个爆破专家。
潘大海就着这个姿势,伸手,跟巡警小哥说,钥匙。
他跟他要手铐钥匙。
赵公子乘着醉,嗓门很大,他说不能解开不许解开。
潘大海接了钥匙,跟赵公子说,你、他,这叫涉事双方,他铐着,你也得铐着。
说完解了手铐,半架着半扶着,把程兵拖上二楼。
程兵脑袋垂着,小声说,这个人我四五年前在广西北海见过一次,那时候道上想找他,得把地皮翻一遍。
一直在沿海,从没进过内地,今天突然在我的场子里冒出来,和黎志田的几个兄弟耍一块儿,有问题。
他的语言是条分缕析的,身体是荒腔走板的,压在潘大海肩上死沉,还特别不吝,酒啊血啊蹭他身上,挨着他倚着他像不要钱一样。
走廊上人来人往,潘大海把人带到一组,往一张空桌边上一卸,赵公子就跟进来了。
潘大海说,抽个血,看是不是嗑药了。伤口处理一下。收拾完了录口供。
他把赵公子请到另一张桌子,特意又嘱咐了一句,这个也一样。
大家答应着围上来干活。
潘大海出门之前回了一下头。
程兵趴在桌上,看着他。眼睛,特别乖特别清亮。
那双眼睛知道潘大海听明白了,就闭上,像做了个美梦。
潘大海觉得这人真是脑袋让人敲狠了。
他上三楼,敲门,进了技术科。
这间办公室和别处不一样,只看见屏幕,和一行一行自己卷上去的命令,见不到人。
像是召唤什么神迹,他对着字符和光标的丛林念了一句,苏见明。
苏科长,你的VIP客户来了。
组里的人们正暗自庆幸,潘队今儿终于不翻旧账了,多亏了那个叫程兵的,及时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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