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匆匆地走进寝殿。
众人下跪行礼。
“爱妃怎么了?”
除院首外的太医们推了一名冤大头出来回答:“回禀陛下。贵妃娘娘脉象……时弦而长、时细而无力、时沉而涩,着实奇异的很。请陛下恕罪,臣等才疏学浅无能为力。”
皇帝勃然大怒:“好个无能为力!皇家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咳咳……”宗政雪衣咳嗽了几声打断了皇帝即将问罪太医的话,“陛下,臣妾福薄,不能长伴陛下左右了。”
“爱妃,你放心,朕是皇帝,朕不会让你离朕而去的。”
“陛下……”说着,宗政雪衣竟快要哭出来。
玉腰瞪大眼睛,重重咳嗽了几声,暗示她戏过了。
结果皇帝转而问她,“爱妃,你这侍女莫不是也病了?”
玉腰连忙跪下,“回陛下,奴婢是担心娘娘,不甚被寝殿中燃着的香呛到了,请陛下恕罪。”
雀奴出声解围道:“陛下,娘娘,太医院院首还未看诊。”
皇帝招手让院首过来近前,“王院首,还不快来给贵妃看看。”
王院首把了把脉,闭上眼睛寻思了一会儿,又捋了捋胡子,道:“请陛下恕罪,老臣实在判断不出贵妃娘娘是何病症,正如其余太医所言,娘娘脉象奇异的很。”
皇帝实在不忍宗政雪衣这样一朵解语花就此香消玉殒,忧虑道:“这可如何是好?”
宗政雪衣正待开口让皇帝召李莲花进宫看诊治病,就听跪在床榻前的王院首出了个主意,“陛下,何不张贴皇榜广招天下名医呢?老臣听闻,民间有位李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陛下何不将其找来试试?”
宗政雪衣隔着朦胧的帷帐给了王院首一个赞许的眼神,“王院首说的极是,臣妾尚在闺中时,李神医曾到府上替伯祖父看病,听说伯祖父对李神医的医术赞叹有加,若他真的能治好臣妾,臣妾就能无病无痛长伴陛下身侧了。”
皇帝一口答应:“爱妃放心,朕立即就宣这位李神医进宫替你看病。”
皇帝走时带走了太医,宗政雪衣先让侍从们退下,又等了一会儿,确定皇帝不会折返后撩开了帷帐,“怎么样?皇帝身边侍从有什么不对劲吗?”
玉腰:“轩辕萧似乎有点儿奇怪,另外,他今日身边跟着两个我不认识的人。”
宗政雪衣推测:“应该是万圣道的人,咱们日后得小心一点了,可千万别出了纰漏。”
雀奴提议道:“要我说,反正在旁人眼里你也病了,何不病得干脆一点儿,让昭翎公主为你侍疾,这样不仅能营造你病重垂危的氛围,还可以教导她,简直一举两得。”
说曹操,曹操到。
听闻贵妃重病,李羡清连午膳都没用就着急忙慌地赶来了宜春宫。
“师傅,你没事吧?”
宗政雪衣身上盖着锦衾,倚靠在床屏上,从枕下摸出一本话本翻看,闻言只道:“无碍,都是装的。”
李羡清有些许惊讶,不过只一瞬之间就被遮掩下去,“怎么好端端的忽然要装病?”
宗政雪衣挑眉:“自然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玉腰躬身将万圣道的图谋和盘托出,“公主,最近一段时间您还是在宜春宫侍疾吧,现在宫里可不是多么安全。”
“李神医难道有办法阻止?”李羡清攥紧手指,心下不安,“莫非?师傅您需要听命的人就是李神医?”
宗政雪衣默认。
不过三日,李莲花就被一道圣旨召进了宫替贵妃医治,但是当日替宗政雪衣看诊的却多了一位西孛国师。
李羡清前来侍疾,看见李莲花后笑盈盈地打招呼,“李神医,多谢你上次救命之恩。这次贵妃重病,还望你能悉心诊治。”
李莲花拱手:“公主放心。”
而后她皱眉看着站在李莲花身侧等候宗政雪衣传唤的人,疑惑道:“这位是?”
她不记得宫里有这号人物。
“公主安。臣下是西孛国的国师。”
李羡清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不再言语,步履从容地走入寝殿。
寝殿里,宗政雪衣一边隔窗赏小花园的景色,一边问,“西孛国师?宫里何时多了这么个人?”
三人这段时间光顾着找母痋、装病,倒不曾注意过这突然冒出来的西孛国师。
玉腰与雀奴面面相觑,随后从殿外唤了个侍女进来询问。
宜春宫的侍从在宗政雪衣三人的拉拢敲打下,历时三个月,现今能留在宜春宫服侍的,都是她们的心腹。
“前几日太后染病,太医束手无策,正是那位西孛国师治好的。”
“这样啊,太后和我如今的情形倒很相似,只是我是装病,太后嘛……就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了。”
那小太监恭敬地垂着头,不敢言语。
宜春宫的侍从都知道自家主子是装病,可谁都没往外说,瞒的死死的。
“你先下去吧。”
“是。”
宗政雪衣翻身上榻,扯过锦衾,放下帷帐,“让他们进来吧。”
得到传召,李莲花与西孛国师相继进殿。
未等二人行礼,宗政雪衣突然出声,嗓音沙哑,“本宫记得,陛下只召了李神医看诊。”
西孛国师道:“臣得太后举荐,得以在宫中行走,太后娘娘听闻贵妃娘娘病重,特遣臣来替娘娘诊治一番。”
玉腰偏头忧虑地望了望宗政雪衣,等候她的指示。
雀奴则不动声色地移到了窗边。
宗政雪衣颔首。
玉腰阴森森地说道:“那国师可得好好治,贵妃娘娘得陛下钟爱,治不好,你这条命,就没用了。”
“姑娘放心,有我在,贵妃娘娘一定会安然无恙。”
她侧身退开几步让西孛国师上前替宗政雪衣把脉。
西孛国师刚搭上宗政雪衣的脉,就断定她没病,“娘娘脉象平和,臣瞧着没什么大碍。”
宗政雪衣隔着帷帐看不分明,可玉腰雀奴却在西孛国师进殿时悄悄的给了暗示。
这位西孛国师会武,不是中原人,乃是万圣道麾下,仔细辨认后,与袖月楼收集的江湖人士画像对比,确认此人是当今万人册前三的无戒魔僧无疑。
既然如此,宗政雪衣便不能以内力控制脉象装作病重,于是她撤了内力,放开对脉象的控制,任他探查,“哦?是吗?国师不妨再探探?”
西孛国师只好再度替她把脉,就在他隔着丝帕搭上宗政雪衣手腕的那一刻,宗政雪衣突然一把拽住他的手,同时掀开帷帐,冷声道:“国师,本宫看你对本宫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啊?”
无戒魔僧一惊,反应迅速地挥开宗政雪衣,脚下轻点退离她几步,“看来,皇宫里还藏了高手。”
说完,他一掌向宗政雪衣拍去。
那一刻,李羡清呼吸都快停止了,她睁大眼睛伸出手想阻拦,李莲花则是冷眼看着,右手抚上腰间,做好了宗政雪衣无法对敌随时出手的准备。
眼看掌风要到跟前,宗政雪衣依旧一动不动。
突然,西孛国师身体猛的顿住,他感觉自己四肢发软,浑身内力不济。
他一字一顿道:“你下毒……”
“不是毒,是软筋散。”
站在窗边一直保持沉默的雀奴突然开口,然后一个闪身手起刀落趁他病要他命地将无戒魔僧假扮的西孛国师毙于短剑之下。
李羡清早已吓蒙了。
李莲花一言难尽地看着殿内除李羡清外的三人,“几位,他明面上好歹是西孛国师,你们就这么把他杀了,如何向皇帝交代呢?”
雀奴只负责杀人,闻言看向宗政雪衣与玉腰。
宗政雪衣不假思索地提议道:“要不找个人假扮他?”
玉腰提议:“不如就说西孛国师与李神医打赌,赌谁能治好娘娘,治不好的以死谢罪国师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且赌局约定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谁也不能否认。”
宗政雪衣立马接上她的思路:“人无信不立,西孛国师德行出众,虽输了赌局却依旧履行了承诺,当真是可敬可佩。”
李莲花觉得离谱,“正常人谁会以命相赌?”
宗政雪衣与玉腰二人一唱一和。
“西孛国师是正常人吗?”
“显然不是。”
李莲花再度提出疑问,“西孛国师并非死于自尽,而是由雀奴以短剑所杀,仵作一验便知。至于写有赌局约定的那张纸,恕我直言,虽然你们仿造,可你们是头一次见他,并未见过他的字迹,如何模仿?”
宗政雪衣:“那就说国师死前希望火葬。”一把火烧成灰了看还怎么验尸。
李羡清从震惊中回过神,加入了他们的讨论,“这位国师之前不是替皇祖母治过病吗?按理来说,凡是治病诊脉,都会由经手之人写脉案开药方,然后由太医院保存。我们可以去太医院找找有没有他开的药方。”
李莲花见此,只好顺着几人的思路说下去,“贵妃娘娘一直未醒,我和西孛国师候在前殿未曾离开,望娘娘知晓。”
宗政雪衣:“明白,我一定让他们谨言慎行。”
李莲花:“玉腰,等会儿你让人装作染病,陪着他去太医院找太医,顺势查看脉案。雀奴,把这具尸体处理了吧。”
考虑到火化惹人注意,雀奴拿出了回春馆出品的化尸水,只滴了一滴,西孛国师的尸体逐渐溶解,最后化成了一滩水。
完事之后,李莲花才松了口气,不由感慨道:“你们几个,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宗政雪衣尴尬一笑。
见李羡清没有离开,李莲花也明白她恐怕已经上了宗政雪衣三人的“贼船”了,几人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不过李莲花也不打算过问她们在皇宫是如何行事的,而是直接切入最关注的正题,“你们在宫里潜伏多日,有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
宗政雪衣想了想,“公子说的可是业火母痋?”
李莲花颔首。
宗政雪衣拿出瓷瓶,“公子请看,这里面就是业火母痋。”
李莲花震惊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还要探查几天,没想到眼前这几位业务能力惊人,效率过高。他才进宫,她们连业火母痋都给找到了。
比起一人孤军奋战,有人助力的感觉着实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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