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剑光如秋水般澄明,划出一道无形剑气,那剑气挟排山倒海之势,临到那怪人面前却又似杏花春雨小桥流水,轻柔而精准的锁住他各方退路,一剑枭首。
告里后怕地拍拍胸脯,感激道:“多谢李门主。”
她蹲下身拨弄那怪人被少师剑气切断的头颅,仔细检验了尸体,对所谓的人头煞已是胸有成竹。
她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相夷喝止:“噤声。”
他用少师挑开窗牖,一双眼浓黑如墨眸光熠熠,沉静地向下望去。
告里咬住话头,室内一时静下来,屋外窸窣的响动就显得格外清晰。
于是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和李相夷一起向外望。
玉泉客栈大门前如潮水一般涌来许多身种中人头煞的人,三人都有内力傍身,目力极好,那群人的外貌形态被他们看得仔仔细细,那群人全都被剃去头发,手指长出尖而细寸许长如话本里黑山老妖的指甲,没有神智,瞳孔漆黑,裸露在外的皮肤煞白,喉咙里震动出“嗬嗬”的怪声,或爬或走,不断向客栈逼近。
李相夷嘱咐好李莲花顾好自己:“我去处理,小花,你们留在客栈继续找线索。”
说完,他翻出窗户,从二楼飞身而下。
方才李相夷仔细辨认之下,发现翠华山前任掌教、铁扇门、苍狼旋风舒天化、赤脸飞刀朱莫非等都在这群怪人里面,如今人头煞有解决之法,倒不好将他们都杀了,是以李相夷剑未出鞘,只挥剑横扫,凌厉剑风扬起沙尘裹着强劲内力向那群人扑去,剑气纵横如星川倾落江河滚滚。
这剑意来势汹汹,直将那群人困在客栈前的一亩三分地动弹不得。
李莲花在楼上临窗观望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举着烛台转身寻找密道。
李相夷翻窗之后,告里就已再度跑到被他一剑斩首的尸体面前,李莲花转身时,她刚好从那尸体的头颅中取出了一只形状可怖的虫子。
“李神医。”告里捏着那只痋虫问,“你是想先救外面那群人呢?还是想先进密道将石寿村村民抓获?”
李莲花不假思索:“先救人。”
告里从嘴角扯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那只痋虫被她扔垃圾一般扔到地上,随后起身一脚将它踩碎,腥臭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告里抬起瓷白的手腕晃了晃。她晃动的幅度很有节奏,不是三两下随便乱晃,伴随着她晃动的动作与银饰的叮当作响声,密密麻麻的蛊虫突然从客栈里里外外冒出,十分有序地绕开三人朝那群怪人前进。
李莲花好奇:“你召唤的是什么蛊虫?”
告里笑盈盈说道:“人头蛊。”
人头煞,人头蛊,一字之差,效用也差不多,效果却千差万别。
告里召唤出人头蛊,是打算让它们进入那群人的身体吃了人头煞,然后她再将蛊虫从那群人身体里召唤出来。
俗话说得好,养蛊嘛,不打的头破血流,算什么养蛊呢。
告里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支骨笛放在唇边呜呜吹着。
李莲花凝神细听,发觉他竟然没听见笛声:“这,你真的在吹吗?我怎么听不见?”
他所在的那方世界,告里解痋术,从没吹过笛子。
“只有中蛊的人才能听见笛声。”告里抽空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李莲花摩挲着手指点了点头。
苗疆果然神奇。
虽然蛊虫如摩西分海一般避开了李相夷,但他还是脚尖一点飞掠到客栈的屋顶上站着。
无他,告里召唤出的蛊虫实在是太过奇形怪状,他素来又爱干净,能不沾染的时候当然是不沾染为好。
他抱剑垂眸,冷眼观看楼下那群人痛苦嘶吼。
蛊虫在告里笛声的鼓动下飞速钻进他们的眼耳口鼻,来了一场蛊术与痋术的物理碰撞。
那群人面目痛苦地晃动着身体,指甲在身上不停抓挠,时不时嘶吼几声。
客栈二楼,告里依旧在吹笛,李莲花上上下下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印有燧弇印记的密道入口。
此时,人头煞与人头蛊的斗争已落下帷幕。
胜负已分,那群人的神智逐渐清醒。
众人清醒后在彼此的眼里目睹了自己的现状,纷纷大惊失色,
一会儿哭喊“我的头发”,一会儿大叫“我的指甲怎么这么长”,惊骇的叫声此起彼伏。
李相夷作壁上观,欣赏了好一会儿他们惊恐的神情。
“诸位。”
沉稳冷静的声音自屋顶缥缈而来。
众人觉得这声音万分熟悉,可他们已在石寿村神志不清与世隔绝四年之久,一时半会儿没听出来声音的主人,于是抬头望向声源处。
是李相夷。
这天底下谁能不认识天下第一的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呢?
李相夷一袭白衣立在屋顶,手执斩奸除恶的少师剑,俊朗明丽的面孔在月光照耀下显得不似凡人。
“李门主!”
“是李门主!”
众人见是李相夷,瞬间大喜过望。
“柔肠玉酿乃一场骗局,诸位痋术已解,此间之事与诸位无关,速速离去吧。”
李相夷简短地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无奈众人不肯离去。
“李门主大恩,我等无以为报,李门主武功高强,我等虽不能及,但也想为天下苍生出一份力,还请李门主让我们留下吧。”
李相夷没有冒领他人功劳的兴趣,他否认道:“救你们的另有其人。”
告里适时将头探出窗外,声音得意洋洋:“是我救的。”
“这位是?”众人好奇问道。
“我叫告里,来自苗疆。”告里自我介绍道。
苗疆与中原往来不多,但在座各位都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对苗疆神奇之处亦有所耳闻,是以不敢大意毕恭毕敬地向告里道谢。
告里在一片恭维声中差点迷失了自己,试问谁不爱听好话呢?尤其她才这样年轻,是刚刚及笄的年龄,她笑得眉眼弯弯,满意地撤身回去将发挥空间留给李相夷。
眼前众人义愤填膺,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李相夷的救命之恩,为江湖的安定出一份力。
这番场景让李相夷心头微动,倒也不至于多感动,他只是想到了从前四顾门的那群忘恩负义的蛀虫,两相对比之下,此刻面前众人的真诚热情就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于是他微微颔首,同意了他们的想法:“那便多谢诸位了。”
“相夷。”
是李莲花的声音。
他的声音才传出来,众人就发觉李相夷原本冷峻的眉眼霎时变得异常柔和。
只见他飘然落地,施施然走进屋,边走边问:“怎么了?是找到密道了?”
翠华山前任掌教等人缀在他身后一起进入客栈,自然也听到了李相夷温柔似水的声音,与对待他们的情形全然不同。
赤脸飞刀朱莫非感慨:“多年未见,李门主性格似乎变了许多。”
从前李相夷热烈如火,远不似今日这般冷淡。
苍狼旋风舒天化附和道:“是啊,感觉话也变少了。”
朝月派一名女弟子加入话题,不过她关注的另有重点:“听听,你们听听李门主刚才的声音,真是温柔的都快滴出水来了,我敢肯定,他是坠入爱河了。”
有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李门主不是十八岁的时候就向全江湖宣告他有心上人了吗?大惊小怪。”
闻言,众人的思绪都回到了五年前,遥想当日少年为博心上人一笑,在江山笑屋顶红绸舞剑,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热切。
“不对啊,我记得传闻不是说乔姑娘和......”
“乔姑娘?”那名朝月派女弟子在脑海中仔细思考了一下‘乔姑娘’是谁,随后好笑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哦不对。”她忽地捂住嘴,“他们从未在一起过,哪来的老黄历。”
众人窃窃私语,讨论热烈,恍如无人。
李莲花背对着他们,一手举着烛台,一手头疼地扶额。
李莲花真切觉得:要讨论可以,但能不能不要当着当事人的面讨论,这简直就是贴脸开大。
他长叹一口气转身:“诸位,既然选择留下,不如随我一道进密道看看?”
众人乍见李莲花转过身来举着烛台转身,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惊诧不已。
无他,盖因李莲花的容貌与李相夷实在太过相似了。
然后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想起五年前李相夷因心上人体弱延请无数名医,又为其满大熙寻找奇花异草之事,再看李相夷对眼前明眸善睐的青年的亲昵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他们不是思想顽固的老古板,对断袖之癖倒是看得很开,反正影响的又不是他们。
他们将李相夷与李莲花簇拥在中央,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
“李门主。”那名朝月派女弟子率先发问,“敢问这位阁下?”
她目光疑惑又好奇地盯着李莲花。
李莲花僵硬一笑:“在下,李莲花。”
“李公子。”她“啊”了一声,接上先前的提问,“可是李门主您念念不忘多年的心上人?”
李相夷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她斩钉截铁:“我觉得是。”
李相夷莞尔颔首:“那恭喜你,猜对了。”
翠华山前任掌教笑呵呵地问:“恭祝李门主得偿所愿,到时候李门主大婚,不知我等可否有幸讨杯喜酒?”
大婚......
李相夷捻了捻手指,余光瞥向与他并肩而立的李莲花。
其实他们重逢第一年的冬天,他就有此想法了。
只不过李莲花并非此界中人,于他世牵绊过多,于是他只得将此事埋于心底,只等一切尘埃落定,等他们踏破虚空,等见到赵清宁,他才好向李莲花提起。
“放心,我与莲花大婚之日,必定会为诸位送上请帖。”
李莲花站在他身侧一言不发。
成为李莲花后,在感情之事上,他一向含蓄内敛,不似从前那般热切,但是众人如此热情真诚的祝福他与李相夷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他也不好不回应,于是以一种旁人挑不出错的非常公式化的点头微笑谢过众人的祝福。
“我说。”告里百无聊赖地坐在客栈楼梯的栏杆上,“你们叙完旧没有啊?这密道到底还进不进了?”
差点儿忘记更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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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石寿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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