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如豆。
昏暗的房间里,李恩神父摸索出一副老花镜戴上,借着灯光翻看着一本旧相册。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门口。
“这么晚了还不睡啊,查理。”
门缝处,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怯生生探了出来。
“对不起神父……我睡不着。以前,爸爸都会给我讲故事的……”
神父摘下眼镜,轻轻揉着鼻梁。“好吧,”他叹息一声,“我给你讲一个,听完就回去睡觉,好吗?”
“好!”
查理溜了进来,目光落在摊开的相册上,忽然指向其中一张照片:“这个姐姐……好漂亮。”
老人的目光柔和下来。
“啊,她是我的女儿,索菲亚……”他牵起男孩的手,缓步走向寝室,“来吧,我们去床上讲。”
安顿查理在床上躺好,捻好被角,神父在床边的木椅上坐下。
“从前有个女孩,她非常爱她的父亲。”他声音低沉而平稳,“可是父亲患了重病,医生说无药可医。女孩不愿放弃,她听说了一个古老的传说——只要在朔月之夜,于神明面前奉献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查理睁大眼睛。“她献出了什么?”
“她的生命。”神父抚过男孩的额发,“父亲醒来后,只找到女儿留下的信。信上说:‘我用生命换取您的重生,不是要您活在痛苦中。请您原谅我的选择,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生命是上天赐予的礼物,宽恕,是我们能回赠的最美馈赠。’”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查理忽然小声说:“神父……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爸爸出事前,我偷偷跑到垃圾山那边玩……看见飞艇上下来几个人。”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其中一个,就是艾比姐姐。就是……这个姐姐脚下有影子。”
神父眉头一挑。
“那时我以为她是坏人。可是后来飞艇撞塌垃圾山,是姐姐搬开石头救了爸爸……”男孩攥紧被角,睫毛还挂着泪珠,“……所以……我不怪她了。”
老人轻拍男孩的背,“睡吧,查理。"记住,宽恕是美德。但在那之前,我们要学会……保守秘密。”
查理的呼吸渐渐平稳。
神父一动不动,目光重新落回相册,久久停留在那张永远定格的笑脸上。
“要做个好人啊,……”他对着熟睡的孩子低语,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要做一个……永远不会被怀疑的好人啊。"
烛火轻轻一跳,熄灭了。黑暗中,老人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我己经没有弱点了……"
良久,他捧起相册往回走。
来到之前那个房间,正想把相册包好放回。神父突然瞥见了门口伫立的两道人影,他动作一顿。
“啊,久等了。”老人脸上露出歉然的微笑,“谢谢你们愿意听一个老人家唠唠叨叨这么久……唉,人老了,就总是忍不住回想过去。”
“这就是你的遗言?”黑发少女跨进门内,杀气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她身后带着金丝眼镜女子一言不发,目光冷静。
神父的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了那位身着笔挺西装的女子身上。“稍等,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吗?”
“安迪,安迪·琼斯。”
“啊……这是个男孩子的名字啊。”
“因为我在妈妈肚子里时特别调皮,她一直以为是个男孩……”安迪推了推眼镜。
艾比周身寒意暴涨,上前一步。“废话说完了吗?”
“再等一分钟,就好。”神父打断了她,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安迪。他将怀中的相册递了过去,“这个,送给你。你长得……很像你妈妈。”
安迪微微一怔,接过相册。她低头翻开,目光触及第一张照片,眉头便不自觉地蹙紧——照片上那个女孩的眉眼,竟真的与她母亲年轻时的惊人地相似,甚至连眼角那粒的小痣,都别无二致。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你……?”她抬眼正要开口——
“嗤——!”
三根乌黑长钉破空而至,精准贯穿神父的眉心。
他甚至没来得及收敛脸上的微笑,就向后倒去。
烛火猛烈跳动,终于熄灭。
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了阴影中一道突然出现的身影。
————
万米高空。
飞艇在云层里飘出S型弧线,庞大的身躯撞碎了云层。
“喂!你他娘到底会不会开?这是飞艇,不是碰碰车!”信长死死抱着旁边的座椅靠背,脸色发青瞪着驾驶座上的人。
“别急嘛,我再研究一下。”侠客头也不回,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按钮上跳跃,“谁让你把唯一的驾驶员也砍了的?”
“哼,谁叫那家伙鼻孔朝天的。”
派克诺坦清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们俩都冷静点。还有,侠客,别乱按那些红色按钮。”
驾驶舱里弥漫着血腥味。两具穿着制服的尸体歪斜地倒在控制台前,黏稠的血迹正缓缓漫过地板,流向客舱。透过半开的舱门,可以看见二十多具尸体被整齐地排列成一排——派克诺坦刚才嫌挡路,特意摆的。
“啊,差点忘了。”金发青年一拍额头,放下了操纵杆,“还要汇报情况。”
飞艇瞬间向下俯冲。在信长破了音的尖叫和派克诺坦被甩到舱壁上的闷哼声中,他面不改色得掏出手机:“团长~不好意思哈,刚才研究操作系统耽误了点时间...目标果然不在飞艇上,这帮人用命演戏也是够拼的。”
电话那头沉默三秒:“...你们那边什么声音?”
“没事没事,”侠客看着信长扑向操纵杆,手脚并用试图把它拉回来的滑稽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就是飞艇在跳舞——对了,这艘艇现在归我们了吧?”他朝同伴笑着呲牙。
电话挂断,飞艇正近乎垂直地指向地面。派克诺坦一脚踹开信长,用尽全力猛地向后一拉。
庞然大物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声,终于在离地还有数百米的地方艰难抬头,继续歪歪扭扭向前飞行,载着一船的尸体,隐入了更深的云层之中。
————
“嗯…是快速恢复的能力吗?”
伊尔迷歪着头,瞳孔里映出古怪的画面——对面老者竟亲手拔下了深深嵌在头颅里的钉子。鲜血仅仅渗出片刻便彻底止住,除了脸颊残留的污渍与衣袍上的暗红,他仿佛从未受过致命伤。
神父抬起头,双手在胸前交叠:“请等一等。教堂里寄宿着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倘若非要继续,我们不妨去外面。”
艾比与伊尔迷交换了一个眼神。“可以,他逃不掉。”她转向老人,声音陡然结冰:“我不知道你凭什么如此淡定。你必须把她还给我——作为交换,我会留你一具全尸。”
“呵呵呵…”神父低笑起来,皱纹在脸上堆叠出更深的沟壑,“杀了我,你自然能找到她。地下室,卢西安爵士正陪着她呢。”
站在一旁的安迪突然皱紧眉头,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沉默。
教堂外。
废弃垃圾场在细雪中沉寂。纯白掩盖了所有污秽与罪恶。
四人呈扇形散开,积雪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呻吟。安迪站在外围,睫毛承住一片雪花,又轻轻眨落。
没有言语。
伊尔迷率先撕裂了寂静——指间的念钉化为数道夺命乌光,封死了老者所有退路。
同一瞬间,四周的空气骤然扭曲——无形的力量裹挟着积雪与碎冰,如同隐形的巨掌般朝神父合拢!
积雪混着冻结的泥土轰然炸起,形成一片朦胧的雪雾。
“神啊,请怜悯这些迷途的羔羊——”老人张开双臂,衣袍在狂风中剧烈鼓动。脸上依然挂着悲悯的微笑……
……
细雪簌簌落在库洛洛的肩头。他把手机塞回大衣口袋,呼出一口白气。
“侠客来消息了。”他掸了掸肩上的雪末,“飞坦不在那趟飞艇上,还有,计划出了点偏差,他们暂时回不来了。”
玛琪双手插兜:“你找的那个杀手,真有把握对付李恩?”
“加上那个‘艾比’,胜算不小。”库洛洛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要是两边都两败俱伤就更好了,省了后续的麻烦。”
芬克斯一脚踢开挡路的空罐头,指节掰得咔吧作响:“要我说,不用等他们打个你死我活,老子现在就想去了!”
库洛洛望向巷口纷飞的雪幕:
“就看最后站着的是谁……”
“——团长!”
话音未落,地面轰然炸开。
碎石混合着积雪四处飞溅,巷子中央赫然多了个窟窿。两道身影吭哧吭哧从坑里爬出来——准确来说,是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和一个灰头土脸的人。
芬克斯一下子绷直身体,玛琪也放下了手中的念线。
“嘿!飞坦!”
“艾比也在!”
烟尘缓缓沉降,库洛洛的目光越过众人,久久停在女孩身上。总是冷静无波的黑眸里——审视,算计,戒备,如冰霜消融……
雪,下得更大了。
原本的剧本都写好了,要让艾比大佬气场全开,一路火花带闪电,帅就完事了!
但笔尖一顿,我又把“大杀四方”这几个字删了。回头看看,这本书里兜兜转转,写的其实是各种各样的“爱”——有的爱看着挺变态,有的爱充满控制欲,有的爱已然扭曲,但终归,还是想摸索着去写一点真正的东西。
回头一瞅,反派们的戏份好像确实有点抢镜了(扶额)。这大概是因为,我想看看:一个来自深渊、原本可能没有情感波动的艾比(阿比斯),是怎样一点点笨拙地理解和学习人类的感情的。这过程本身,就比单纯的打打杀杀有趣多了,不是吗?[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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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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