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漏沙般平缓地流逝了。
今早，霍尔上班的时候颇有意趣地给她漏了张小纸条，说已经做好了准备，找好了借口，要为她组织一个深入基层的“交流学习团”。
伊路米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他的工作进入正轨后，每天吃饭睡觉做任务，自己练完还要照顾弟弟。完成了新测试，奇犽的天赋不断带来惊喜，让他很有指望。连日的电话有早有晚，有时候饭后就打来，有时甚至要扰她清梦。
库洛洛和侠客在家里协助玛琪三人定位，他们已经在一区露过面，眼下不好随便行动。
七区鱼龙混杂。同在中环，环境相对不错，加上区长的政策扶持，是工作区里做小买卖的人家最多的地方，所以米勒家族的连锁商铺反而式微。这样一来，只能进行地毯式搜索了。
直到今天，两人才有了点头绪。
库洛洛放下手机，看着“对方已挂断”的界面，还是皱起了眉。
虽然她从来不热情，但最近也太冷淡了。隔了不过几个街区，见不到就罢了，任务之外，短信都不太回。
仔细想想，他确实不知道她的日常状态是什么样。但平心而论，她就一点都不想他？忙到见一面、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没事从不主动，被戳一戳也很少动，把他用完就丢？
伊洛丝和“忍”这个字就没关系。完全没想他？没可能，珠子都快被盘出火花了，她怎么会感觉不到。
这事里外透着古怪，库洛洛从头开始复盘，好像去和霍尔谈判的那天下午，她就不太开心了。那么默许侠客打包晚餐来和他耀武扬威，不是让他出口气这么简单。
这家伙一定干了什么。
库洛洛随手抓了一包餐巾纸，丢向埋头打游戏的人。
侠客偏头躲了过去，“怎么了呀？”
“她为什么不理我？”库洛洛问。
“不爱你，冷暴力，逼你说分手。”
“她也没理你。”库洛洛说。
侠客低着头笑： “可不是嘛。”
是，他为什么要和侠客比。这种情况，憋死在家里没意义。联络完富兰克林和派克，安排好接下来的事，库洛洛决定自己送上门。
余光扫到他的动作，侠客轻声问：“不理我也不理你，你猜她在理谁？”
库洛洛停了脚步。但过完脑子，知道不对。如果伊路米来，一定是带着药液的资料来，有新进展她不会不通知。他看向若无其事的侠客：“你怎么受得了的？”
“你问到点子上了。”侠客操纵着角色在屏幕里厮杀，“我有瘾，我就喜欢她对我爱答不理。你记得我们之前日夜颠倒玩了很久才通关的那个无聊游戏吗？宇宙怪人追逐黛西公主。”
库洛洛似乎有点印象。
侠客等待了会儿，没得到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 “记不得也正常。已经全通了，谁会再去玩呢？”
和伊洛丝的理由如出一辙。库洛洛无端想笑。无所谓，他已经把《侠客速通攻略》送出去了。冷眼旁观她慢慢悠悠地来，恐怕他会先心梗。
“不，我是指你都没有正大光明去找她的理由，怎么受得了。”
他趁着夜色出了门，到达时统共也没花多久。站在院门外，盯了一会儿门铃，库洛洛选择打电话。
那头很快便接了，“什么事？”
“想你。”
听筒另一侧沉默了一阵，到库洛洛都不自信了，低头发现确实没挂，才接着说了下去：“开门。”
这下真的被挂断了。
紧接着，轻微的吱呀一声后，伊洛丝房间的窗户从里边打开。一只白净的手掀起窗帘，露出了一个脑袋，半个换好家居服的身子，她披散的黑发像某种茂盛的藻类。
库洛洛突然想起了哪个童话故事里垂下魔法长发让王子顺着上高塔的公主。区别就是他想走门，而且伊洛丝公主的表情不像看情郎，倒像看自投罗网的生死仇人。
“你是不是太黏人了点？”她冷淡地问。
“……？”库洛洛想问她能不能看见自己的满头问号。他重复了一遍，“开门。”
“自己不会进来？”这种语气，伊洛丝越听越火大。但由他杵在门口不是办法。她稍扬指，把院门开了。
库洛洛走进了院子，意识到她真的没有下楼的意思，思忖片刻，还是跳了上去。
接近窗沿的刹那，三把来自不同方向的暗刃划破长空，直直瞄着他的大腿，腰腹和前胸。他一愣，以足抵住墙壁，空翻绕开。视线紧接着又捕捉到一条即将借重力正面割断他喉咙的极细透明线，于是两手交叠滞空，再次借力，向上跃了数寸才翻身下来，面无表情地攀住窗户边缘。
库洛洛像一只盘踞在两扇玻璃上的巨型蜘蛛，声音被阻隔得十分沉闷，还是那两个字：“开门。”
他面前的窗仿佛是声控的，自己开了。
可他还是不肯下来，睁着双大眼睛瞧着她。夜风呼呼地灌入，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伊洛丝挥手带上窗帘。
库洛洛百分之一万确定有问题。可攀在这儿看起来实在不聪明，他轻巧地跳进房里，关上窗，看着已经躺好在床上、背对他的少女问：“你怎么了？”
“生理期，别烦我。”
噢……确有耳闻，一切似乎都合理了。
库洛洛不死心地绕了一圈，走到她正脸那侧，趴在床边问，“可是，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听不懂人话？”伊洛丝揪起手旁的靠枕砸了过去。
库洛洛正经挨了一下，抱着枕头，好像得了趣，兴致勃勃地试探：“那我们打一架，好不好？打一架，发泄一下，心情就好了。”
她循着他的声音，懒懒地掀开一点眼皮，很快，揉成一团的眉头松了松。
库洛洛总算反应了过来，可是已经晚了。
他的下颌关节被牢牢钉死，舌头仿佛密度无限大的石头，怎么也抬不起。四肢脱离了大脑的控制，他完全变成了一个活在提线木偶里的灵魂——
先松开了手里的枕头，然后眼前的画面忽然放大，是他的身体俯下去在替她掖被子。紧接着转头的动作，什么人影也看不着了，他膝盖一弯，屁股着地，面对着墙壁，砰的一声结实地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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