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最近天气冷冷的,我很想吃热乎乎的饭,一大早就惦记着粤东会馆的招牌菜。师父给了我一张卡,说想吃那就去吃。这是我第一次独自出来打猎,所以在出发之前专门问过了大家,让他们都点了菜,大家各自写了自己想要吃的(后面还备注了名字),等我吃完后打包带回去。
“你现在可以自己用传送阵了吗?真了不起。”空空姐姐夸我。
嘿嘿,但我觉得空空姐姐总是能够记住客人们要什么菜,然后准确地端到他们面前这一点,更了不起哦。
空空姐姐听了就摸出几颗糖给我,然后问我要了点菜单,扫了一眼就全记了下来。她领着我找了个座位让我坐,我才坐下来,就有好几位去过流石会馆的妖精过来找我说话,然后在我挨个问好之后满意地走了,并且留下了一些零食。
好神奇,感觉我像个游戏机,大家都在对我投币。就是师姐听到了大概会不高兴,她不喜欢别人把我当小猫小狗看。
片刻之后,菜上齐了,我美滋滋地吃了起来,感觉很好吃的我还特意在心底记下了,打算等会追加一下给师父带回去。师父比较要面子,没参与点菜,但我知道他应该也想吃。
“……”
那是很突然的一种感觉。
师父说,在感知能力上最厉害的是感知组的鹿野大人,等我长大了,他就带我去拜访她,让她教我点什么。鹿野大人能够感知很远的距离,我目前还做不到,但是——
……这阵没来由的心慌是怎么回事?
难道流石会馆出事了?
不,别多想,师父在那里呢,师姐和师兄也在,他们都比我厉害多了,不可能出什么事,没人能破坏师父的流石甲。
然而,就算我这样告诉自己,可是我的呼吸和心跳还是无法平复下来,嘴巴里的食物也没有了味道。拿出手机的时候,我的手都在抖,按拨号键都按不稳,师姐的电话没人接,师兄的被接通了,但好像不是师兄接的,我没听到他的声音,只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划破空气时才会发出的风声。
“……”
我再也坐不住了,也不敢再打别人的电话,干脆站起来喊空空姐姐,让他们先打包一下,我等会再来拿。
我现在必须立刻回家——
传送失败。
这一情况让大家都感到错愕,负责记录传送阵的姐姐说,只有对面的传送阵坏掉了才会传送失败。但我之前走的时候传送阵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被破坏呢?流石会馆一定出事了,必须先上报总会馆……事实上他们已经在上报了,但我的脑袋里乱乱的,只听到自己下意识地说:“那我要去距离流石会馆最近的会馆。”
传送成功。
所谓的最近,其实也不算近,因为各大会馆之间本就隔着挺远的距离。在传送阵被破坏的情况下,要么飞过去,要么使用人类的交通工具。但就算抛开规定,我也飞不了那么远,所以只能选择后者,师姐教过我怎么买票,在这之前我要先打车。
我一边用仅存的理智研究手机,一边浑浑噩噩地往外面走,一时间只觉自己好像又被关到了笼子里一样,各种心情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然后我就真的撞到了什么,差点飞出去。
“小心点。”对方一把将我拎了回来,平稳地放在了地上,“你不是大松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吗?怎么急急慌慌的?”
这声音是——
我猛然醒了过来:“池长老!”
不等池长老反应过来,我抱着他的腿就开始哭,说不好了,我师父他们好像出事了,流石会馆那边传送不过去,求您快去看看吧,求您了。
池长老脸色一变:“别乱说,一般人伤不了大松。”
他嘴上这么说,但明显信了我的话,因此对身后吩咐道:“芷清,你照看一下这孩子。丁,你去总会馆汇报她说的情况,甲、乙,随我去流石会馆。”
我说我也要去,我要回家。池长老说,听话,他先去看看,等会再接我过去。陌生的姐姐过来把我拉起来扶到了一边坐下,她一直在安慰我,而我一直在哭。我从来不知道我有那么多眼泪,以前在实验室的时候我都没有哭那么久,因为眼泪也会被用来研究。
4.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我哭到脑袋都疼的时候,芷清姐姐走到远处接了个电话,脸色很差。“这让我怎么说……”她小声地嘀咕。
我耳朵尖,听见了,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师父他们是不是都出事了?明明我去粤东会馆的时候一切还好好的,是我才出去之后就出现了意外?我和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好像是我让他们点菜,然后说“我出发了”。什么啊,这只是很普通的对话啊,怎么就成了最后一面?太过分了,不是说妖精的岁月都很漫长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如果我今天没走,至少会和他们死在一起……
“别这么说!”芷清厉声打断了我,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把这样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愣愣地看着她,她却一把将我抱到了怀里,她的怀抱和师姐一样温暖。
“别这么说,也别这么想,大松馆长和清泉最后想的也一定是,还好你不在那里。一想到你还活着,大家都会觉得,这太好了……”
“你要记住,你是他们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明。”
我的眼泪啪嗒啪嗒掉。我不是小美人鱼,眼泪变不了珍珠,比五块钱还便宜,但大家希望五块钱的我活下来。
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师父那样厉害,是谁破了他的流石甲?听说妖精只要没有散灵就还来得及救,会馆里的大家既然都不是对手,那一定是来了非常非常厉害的妖精才对,但比师父更厉害的妖精,大概屈指可数。
……难道我认识的,我所尊重的,最终都要变成我要怀疑的仇人吗?
一想到真凶或许和我接触过,而且对我可能还友好,我就有些想吐。我真的不懂,更厉害的话不是应该去救更多的妖精吗?为什么要伤害大家?到底图什么啊?
把我的亲人朋友都还给我……
还给我!
我抱着芷清姐姐号啕大哭,哭到说不出话。
芷清说,现场有人类的战斗痕迹。她也很困惑,因为普通的妖精的确会被人类的枪械所伤,但他们破不了师父的流石甲(池长老也是这样说的),总之长老们一定会解决这件事的,这段时间里,我可以跟着她去他们师门那边住。
她还说,她师父一定会找出真凶。
“……”
人类吗?
人类的数量远比妖精要多好多。我曾经和很坏的人类相处过,但我知道世界上也一定有很多很好的人类。师父曾经问我恨不恨那些抓走我的人,我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恨那么多人一定会很累,我不想变成装满恨意的瓶子,也不愿意我以后的生命里只装着这些。妖精的记忆力也是有限的,我想要记住和师父他们一起相处的每一刻。
这件事的背后,也许不只是人类。
人类,妖精,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代表了好多生命。我没有力气去思考更多,因为这样的问题对我来说太宏大了,我只是一个小妖精,我的同伴们也是。我们好像地上的小石子,被莫名其妙地卷入了龙卷风,然后成为某件大事的开端。
“我要去流石会馆。”我说。
池长老说了,他会接我过去的。
我要去见大家最后一面。即使那种场面我可能承受不住,但我也要去,我必须去。因为只有我知道,他们是真实存在过的妖精,不是可以被一笔带过的“全部阵亡”后面的数量,我们一起吃过美味的食物,一起切磋过,一起看过电影,一起去过好多地方……他们救了我,我什么也做不到。那么至少,我要去送他们最后一程。
芷清姐姐说好,那边搭了临时传送阵,她请示过池长老就带我过去。
从临时传送阵出来的时候,我感觉世界好安静,天气好冷好冷。平时我出来的时候,总会有和我打招呼的声音,如今这一切都没有了,到处都是被破坏的痕迹。现场仍旧有很多灵火在燃烧,但没有我所熟悉的那些了,它们全部湮灭,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唯有明王的塑像在悲悯地注视着我,看起来毫无变化。
“……”
“下雪了。”芷清说,“师兄说师父在那边,我们带你过去。”
她从另一个妖精手里接过一件衣服给我披上,是之前跟着池长老过来的甲,我知道他,他就是师父提到过的在救我的时候帮了不少忙的徒弟。我没有专门和他道过谢,我想着以后总有机会的,师父师兄师姐会陪着我,但是……
寒风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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