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机务段出了个大事儿,王师傅,从铁道上抱回来个襁褓中的婴儿。
孩子没哭,很安静,惹人怜爱。但是如今这世道,谁家都不容易,哪里来多余的钱养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呢。机务段这一大圈,数过来数过去也就王师傅家还能过得去,没办法王响只好把孩子带回了家。
吃饭的时候,黄妈还把这新鲜事儿当作乐子一样说出来给黄丽茹解闷:“王响家那口子,就是你那表姐,以为是王响带回家的私生子,差点没把王响给生吃了······”
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是王响在家里的处境确实没那么好,周围这一圈儿都没有哺乳期的妇女,没办法,王响只好拿出私房钱,让王阳去小卖部给这小孩儿买点奶粉。
罗梅素架着手抱怨:“要我说,你们机务段没一个好人,孩子好,他们咋不自己领回家呢?!就知道撺掇你,知道你傻!”
“哎呀,你少说点,我捡到的孩子,我不负责谁负责”,王响不耐烦地打断了妻子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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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丽茹听到这个消息,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王北那孩子,她上辈子见过好几次,高高瘦瘦,白白净净,很乖很孝顺。
闭眼似梦似醒间,仿佛看见一个婴儿在叫她妈妈,正是她上辈子流掉那胎,和她没有缘分的唯一的孩子。
第二天醒来,黄丽茹在床边坐了半晌,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她去厂区里的小卖部买了点糖,又卖了瓶酒,朝着王响家走去。
“来了”,扣扣扣的敲门声将王响从妻子的唠叨埋怨中解救出来。
“姐夫”,黄丽茹笑着打招呼。
王响有些尴尬:“丽茹呀,咋来了?有啥事儿呀?”
坐下寒暄了好一会儿,黄丽茹才说出自己的来意,似是委屈地笑了一下:“我这情况,你们也都知道,这辈子是不大可能结婚了,就想有个崽给我养老送终,这孩子给我带回去,我肯定会好好养的。”
真是茅坑蹲着有人递纸,王响眼睛都笑眯了:“丽茹,你咋这么说呢?好歹是咱厂里一只花,哪能愁成不了家呢?厂办龚主任······”
话没说完,就被罗梅素打断了:“呦,现在知道没人养老送终了,娃要是摊上你这么个妈,也是够倒霉的”,说完还撇了黄丽茹一眼,似是十分不屑与之为伍的样子。
“你这妇道人家,插什么嘴”,王响急了,赶紧向黄丽茹解释道:“你表姐,她这儿,就是心脏不太行,连带着这儿,就是这脑子,供血不足”。
罗美素嗔了王响一眼,没说什么。
黄丽茹貌似不在意地笑笑,继续说:“我现在盘了个店准备做点小买卖,不去维多利亚了,这孩子跟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他的”。
一旁的王阳也跟着接话:“是的,丽茹姐人可好了,这孩子指定能养好”。
最后王响拍板孩子给丽茹,还连带着给丽茹塞了五十块,说啥都得收,黄丽茹只好哭笑不得地收下了。
黄丽茹把小孩带回家,黄妈黄爸吓了一大跳,黄妈实在是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家,但在听见女儿说不再去维多利亚了,要好好找个活干把孩子养大时,也就默认接受了这个孩子,心里甚至有些高兴。
黄丽茹给小孩取名叫做黄北,然后如她所说的,再没有去过维多利亚。
傅卫军两人开的录像厅生意是在是不景气,除了能混个温饱,也挣不着什么钱。黄丽茹干脆跟黄妈学了点手艺,在录像厅门口支了个卖鸡架的摊子,不忙的时候,就帮着在录像厅里招呼,忙的时候,就把孩子交给傅卫军和隋东看着。这样下来,两边生意也都还不错,还得了个“鸡架西施”的名号。
生活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地过着,离冬天越近,就越冷。
只是彪子还不死心,常常往丽茹这里跑,虽说带了点生意,但那张破嘴实在是烦不胜烦。终于有天得闲,丽茹把彪子扯到一边:“你不就是馋我身子吗?今晚两点摊子散了,来这儿接我,之后就不准来烦我了”。
老夫老妻的,什么没有做过,丽茹倒是大方极了,可彪子还是第一次,他按着理论知识,手忙脚乱,事后看着旁边熟睡的丽茹,也搞不明白现在到底是啥情况。
反正两人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拉扯着。
后来罗美素知道了沈墨的事儿,在家里大闹一通,就差没说出,要是王阳和那个女的在一起,就赶出家门这样的话了。
但是都还好,两人还是撑到了沈墨毕业。那个时候,已经变天了,不包分配了,在桦林这样的小城,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说是医生,可那些被迫坐在家里开诊所的过去的曾经的医生也不少。
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与挣扎,两人就准备往南边走了。
王阳没敢和家里说,只是悄悄去录像厅找了黄丽茹,递给她一封信,让她过两天再给他爸妈。
黄丽茹苦笑不得:“你妈那心脏,我哪儿敢去说呀?”
“小姨,求你了,再帮我一回吧”,王阳和沈墨都哀求地看着她,黄丽茹一时心软就给答应了,事后想起来没差点给自己两巴掌。
临走前一晚,黄丽茹洗干净手,从包里摸出压箱底的一万人民币,十分郑重地交给王阳,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些钱,是我这些年的积蓄,先借你们应应急,不要你们还,但是”,这个但是说得及其用力,停了一下又继续说,“要给小姨在南边弄出两套房和一套门面,听见了没?”
王阳只是接住钱,不敢说话,沈墨倒是挺有魄力:“放心吧,姨,我和王阳肯定能混出个人样,听说南边房子便宜,这一万块钱肯定是够了”。
黄丽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后来王响家那一番厮打和吵闹就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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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好几年,录像厅干脆就不开了,整个门面干脆搞成了个烧烤店,主打烤鸡架,傅卫军和隋东都成了丽茹手下的伙计。
有个不长眼的小姑娘看上了隋东,两人成了家,隋东有了养家的压力,只好背井离乡去南边打拼。这下,店里就只有傅卫军和丽茹了,孤男寡女,风言风语,生活寂寞,**,有点什么,也什么也没有,反正日子,就这么不清不白地过着。
有天,只有四岁的黄北从幼儿园回家,委屈得不得了,满身伤痕,哭个不停,黄丽茹好说歹说他才开口,那些皮孩子说他是捡来的没人要的野种,妈妈是坐台的,爸爸是哑巴,还推他打他。
黄丽茹听完气炸了,挨家挨户上门去理论,虚情假意的道歉听了个遍,转身却听见“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心里的气是一点儿没消,反而火更旺了。
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夜没合眼,等天将将白的时候,她戳了一下傅卫军,他赶忙戴上助听器,就听见黄丽茹如是说道:“军子,要不咱也去南边吧,去找王阳和沈墨他们”。
傅卫军从被子里抽出手,比了个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丽茹背过身闷声闷气地说道:“卫军儿,是你欠我的,你一个半聋子,又是个哑巴,还没文凭,我和你好,是你欠我的吧?”
傅卫军把丽茹扳过来,又比了个好,丽茹终于笑了。
这天,鸡架西施没有开业,又过了几天,鸡架西施的店换了个男老板,听说是西施的弟弟,听说,鸡架西施去了南边,听说,王阳在南边赚了大钱,听说,丽茹和哑巴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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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南边和王阳两口子会面之后,沈丽茹就在王阳给她盘好的门面里开了家东北烧烤店,生意奇好无比,南边的人有钱,都不知道咋用,上门闹事的小混混也不少,都被傅卫军给拦住了。
没过多久,丽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算下时间,差不多三个月了,也不知道是谁的,可能是彪子的,也可能是傅卫军的,反正傅卫军倒是高兴得很。
后来,生了个胖嘟嘟的大闺女,黄丽茹给她取名,叫做黄南,南方多好呀,温暖湿润,热土黄金的南方。
罕见地,这个冬天,南方也下起了小雪,黄丽茹一家和王阳一家凑到一起过年,孩子们除了黄北,都没看过桦林泼天的大雪,看过的也忘得差不多了,惊喜地跑到外面接雪,却发现,雪落到手心,就变成了水,再一看,水也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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