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清完稿件后变得比清稿前更忙，不仅得在种种公开场合以及录像镜头前表达对民众幸福和世界和平的美好祝愿，12月24日白天还要去复仇者大厦参加公开和私人的两场圣诞活动。私人那场斯塔克已经因为“个别成员”坚持自己回家过平安夜而从晚上改到了下午，所以他大概无论如何都得去，否则如果斯塔克带着整个派对从天而降，史蒂夫避免引人注目的努力就算是白瞎了。此外你能看出来，史蒂夫其实也很愿意跟复仇者们聚聚，尤其是在找回了詹姆斯、那份“过时之人”的伤痛稍减的情况下。
你起床时他早就没了影，这家伙的作息永远都这么反人类。没人会把圣诞活动安排在他出门的那个点，估计是美国队长满当当的圣诞前夕时间表实在塞不进探望佩吉了。
餐桌边五颜六色的圣诞树下摆着早饭，是香喷喷的酥皮火腿三明治。詹姆最近能吃少量蛋、奶和清淡的肉食了，但这个油分还是太大了些。你念头刚转到这，他就精确到克地汇报了自己早餐吃的炒豆腐、煮鸡蛋、麦片粥以及豆奶，通常他这么警觉都是在紧张地酝酿惩罚请求什么的，加上史蒂夫不在场，你忍不住抬头仔细看了他两眼。
“你又给哪只猫喂太多冻干了？”为这种理由的话会比较好办，保持乐观总没错。
“冻干喂食量均在标准范围内。”
连表情都没了，要命，你放下餐具。
“请求……呈递圣诞礼物。”
呃？
“有什么特殊理由，你觉得不应该把它留在圣诞树下面明早拆？”你问，谨慎地看着詹姆斯稍稍弯腰，飞快地从他椅子底下掏出一盒东西，看样子是蓄谋已久，你甚至怀疑他在你起床前彩排过。
“我……想，”他慢慢地吐出给自己的人称代词，像是它在他企图表露善意的当下，突然变成了什么可怕又完全陌生的东西，“你可能，愿意圣诞节的早晨漂亮一点。”
这么说大概不会是炸弹之类的了，除非詹姆斯对“漂亮”的定义是“瞬间完成且必须用拖把收拾的死亡”。
你拖过盒子，发现那是个染发套装，葡萄紫色，正是如果你没受伤，半个多月前就会到理发店染的。眼下你头发上的蓝色已经褪色得灰突突，发根处棕金的原色也长了出来，加上边缘泛黄的大面积淤伤，你照镜子的时候的确会为自己丑成这样有点儿烦恼。
“我不知道你如果在家染发会用什么牌子。情报不充足。”你发愣的几秒钟里，詹姆斯离开了椅子，保持冬日战士与管理员间的合理距离站立，双脚微分，手背在身后，垂着头，全然驯服的姿态。“店员说这是最好的。”
这种氛围下怀疑詹姆斯会不会抢劫了专卖店多少有点煞风景，不过你还是问：“你哪儿来的钱？”
“问史蒂夫借的。”
“借？”
“我告诉他我会打工还给他，等商店的圣诞假期结束。”
你闻言胸口突地一跳，詹姆斯又赶紧补充：“我计划过几天请求打工的许可。”
哦靠，这才是本月最好消息。别说借钱，你毫不怀疑史蒂夫愿意为了詹姆斯直接散尽家财去睡大街，然而詹姆斯正打算出去工作，往人类社会的某个角落悄悄踏进一点点，更重要的是，死人和九头蛇的幽灵都不能工作。难怪史蒂夫这几天总开心得像要原地起飞。
“我是应该直接批准呢，还是等你鼓起勇气正式提出申请？”你问，冬日战士瘪了瘪嘴，变回詹姆斯。
“你不该问我，你是管理员。”詹姆斯稍微抬起眼，但视线只扫到你手里的盒子就又回到他两脚之间，“所以你，呃，喜欢吗？”
“非常喜欢，这就是我想要的。”你用最肯定的语气回答，看见詹姆斯呼出一口气，接着颤抖起来，“你有没有碰巧学过该怎么操作？”
“店员，教了，我。”他听上去精疲力竭——没错，做人就是这么累，欢迎来到现代，“她非常有耐心。”
“因为你长得那么漂亮嘛。”而且有着杀伤力第二大的狗狗眼，毫无疑问头名宝座该留给史蒂夫。
“在我来的地方，这样形容一个男人会被揍扁。”詹姆斯咕哝，慢慢走过来拿盒子，好像觉得你会蠢到踹他（那大概跟踹一堵墙差不多），“我是指胡佛总统和大萧条，不是他妈的九头蛇。九头蛇是我他妈离开醉鬼老爹死掉的地方。”
他绝对事先策划过，飞快地用椅子、U形枕和毛巾在浴室给你搭出了个临时洗发床，闭上眼的话体感颇为逼真。为防止误食，你们把猫咪都关在了浴室外，但毕加索叫得实在太哀婉，詹姆斯终于顶不住，放下你刚漂了一半的头，把它拎进来搁在你肚子上。你一边抱怨一边按着加菲猫揉搓，主要是为了帮助詹姆斯放松，他大部分时候用右手操作，脸板得你看了都嘴酸。
“别看我。”詹姆斯打开花洒，水声盖过了加菲猫开心的呼噜，“紧张。”
“收到，小淑女。”你闭上眼，感觉指甲修剪整齐的人类手指沿着你淤伤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动作，不知道头发会不会夹进金属手那些叶片里。
漂完需要等至少一小时，詹姆斯企图阻止你去画室给史蒂夫的礼物做最后的精加工，未遂，结果毫不意外地，正式染色被挪到了下午。吃过午饭，他不由分说地将你拖到浴室以免节外生枝，一边还表示你事后可以惩罚他，算是把假惺惺那套学到位了。你在他涂抹发梢时打起了瞌睡，被毕加索踩醒时已经包好了发膜，从外边的动静看，詹姆斯又在冒着生命危险从复仇者自定领地的猫砂盆里铲屎了，而且自厨房弥散的香气从这儿就能闻到，那家伙正火力全开地忙碌。要是去肯德基或者便利店打工对他而言压力太大，由你给他付家政工资似乎也不错，他的劳动质量可值大价钱，但他估计不会同意。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该再捡更多小流浪儿回家。”你拍拍哼哼唧唧的加菲猫，它重死了，“你们几个就够呛了。”
詹姆斯抽出空前（你可以自己冲洗，首先有人服务为什么不，其次何必阻止詹姆斯圆满收工？），你给毕肖普发大概会淹没在他海量工作信息里的节日短信，又跟老妈打了会儿电话。跟每个圣诞一样，她听上去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有赖于她拯救，愿意接电话已经标示了你的特权，其他的就甭想了。刚挂断，短信提示毕肖普的账户给你转了笔钱，行吧。
“哇哦，哇哦……”半小时后，你对着镜子左右转动脑袋，发出货真价实的赞叹，“我自己从来没染得这么均匀过，你都能让我的理发师失业了。确定九头蛇没给你做发艺培训吗？像是需要你到美发店卧底暗杀谁的时候？我觉得在理发的时候抹了谁的脖子挺方便的。”
“不确定，大部分技能我都不记得是怎么来的，但我倾向于认为需要解冻我来干掉的目标通常不会随便去街边的理发店。”詹姆斯在镜子照不到的地方说，然后又结巴起来，“你很，漂亮。”
“你是说‘也’很漂亮？谢谢，我也这么认为。”你把有点长了的刘海儿抹到旁边去，欣赏光线在紫色发丝上流动的效果，“太棒了，我可以抱抱你吗？”
对话的节奏空了半拍。
“这是，感叹，还是提问？”詹姆斯小声问。
你眨眨眼，从镜子前转身，詹姆斯看上去就像是他脱掉了冬日战士的外皮同时还没来得及穿上万人迷巴基的，**又害怕，好像快要从浴室门边的角落缩到墙里去。
“是提问。”你告诉他，“我可以拥抱你吗？因为我真的想拥抱你，但如果这让你不舒服，那我们就不这么做。”
“好呀。”詹姆斯说，往前走了一点点。
这个，嗯，说实话，你不怎么懂拥抱（关键词：看不见人影的父母、离群索居、画画的），近几年消耗拥抱份额基本上都靠猫咪，所以现在你也有点紧张了。你可能应该回答“感叹”，因为它确实更接近感叹，而且通常你不是会仅仅因为别人需要就提供拥抱那类人。
但拥抱这种事原理都差不多，对吧？展开双臂，抵达一臂以内的距离，再收拢胳膊。这应该蛮简单的，你给不出史蒂夫那种又大又热情的爱国抱抱，但那是史蒂夫的毛病。
詹姆斯也松开了背在身后的双手，稍稍抬起胳膊，你的胳膊穿过他腋下，在他身后收拢。他还是很瘦，帽衫里边仍穿着战术背心，有点硌。他回抱了你，体温跟史蒂夫一样偏高，铁胳膊的感觉几乎跟右臂相同。
“对不起。”他将一口颤抖的热气呼在你耳边，“我就是一团糟，我很混乱，我……我很抱歉。我伤害你了。”
“没关系，”你放松脖子，把没受伤那边面颊贴在他胸口，以你们的身高差距，一个完整的拥抱似乎应当包括这部分，“没关系，我没事……”
他在你脖子上哭了一个小时，史蒂夫回家以后还哭了更久。你的脖子好像扭到了。
“这不是个战术，对吧？”史蒂夫边拍老朋友肩膀边疑惑地问，“我已经给你解禁了，你不用靠他拖住我来偷偷用平板。”
这猝不及防的一击让你感觉自己很呆。惊呼“你发现了”会显得你更呆，所以你忍住了，给了詹姆斯一盒纸巾，一边抽出两张擦自己满肩膀的超级战士眼泪鼻涕。
“以及对，我早就发现了。”混蛋队长自鸣得意地说，“但我想没必要让你再浪费钱买第三个平板，反正你都会想办法画画的，控制时间就够了。至少你们给了我一点尊重，偷偷搞小动作。”
“闭嘴傻逼，”詹姆斯醒了醒鼻子，“你——你妈妈可没有教过你空手蹭别人的圣诞晚宴，管——管理员的圣诞礼物呢？”
“那个，”史蒂夫惊慌地扫了你一眼，“就是，商店说明天一早寄过来，有些细节还需要调整……我敢肯定他们会寄过来的。”
“他们后天寄也完全OK，我保证不会因为过了时效找你索赔。”你忍不住好笑，史蒂夫这个大善人多半是给你订购了舍不得给自己买的高级画具之类的。
詹姆斯把史蒂夫踹得一跳。“现在，滚去把火腿从烤箱里拿出来，你个不干活吃白饭的厚脸皮。”
“嘿，我可是按你的要求下午除了几杯啤酒和一把爆米花什么都没吃！”史蒂夫抗议，“我都饿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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