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吉米将自己所有的期待都放到了被我握在手中的信上,几周以来的缜密计划与豪赌,仿佛就要随着我展开信件的同时,被揭秘收获或是功亏一篑了。
可他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我在将目光从吉米身上转移到文字上面时止不住的想着,自己在阅读结束后,究竟要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我应该流出几滴眼泪吗?还是,应该表现的一如既往的任性,将全部都执意怪罪到他身上,然后发起脾气来?
噢,管它的。
出现在眼前的信件中有着凌乱的划痕,只需几秒注视,便能令我感到奇怪,只因为从它从其中感受到的苦闷,其实一点儿也不亚于站在片场中,像件打折商品一样,被男人们挑选时所产生的愤恨。
我不想回到那些场景中,抗拒又期盼着揭开真相,看到安琪在缺席的十几年中,持续写出却始终没有勇气寄出的文字,突然很想放在嘴边,伸出舌头好好的品尝它们,究竟是不是我所认为的味道。
事实上,我也确实这样做了。
碾磨在舌尖的,浸泡在干涸泪水中的苦涩文字带来些许怔神,混淆着过往与所有回忆。
可怎么能这样呢?
她抛弃了我。她就是抛弃了我。
先是降生到世间的婴孩失去母亲,再失而复得,再然后…为了几盎司白粉被送入或许应该被称作是“歧途”的道路中,敲响男人的房门。
天,我可真恨她。
她对待我如此残忍,竟然能在我的人生已经于电影中的悲惨构造,与摇晃的细节描写里面烂掉,用抽象的幻想场景构成丑陋的故事讲述时,观看我用脆弱的表情被调笑着,裹上蜂蜜,一层又一层的藏在完美到令人憎恶的表面后,如午夜回魂般告诉我,她爱我。
骗子。
没有丝毫犹豫,薄薄的的信纸透着光似的被揉成一团,我想也没想,恶狠狠的将它丢回角落。
可又不知怎的,突然在看着它落地时形成的抛物线,诡异的,了解到了那些被怒火掩盖的真心。
这已经与刻意表演出来的演技毫无关系了。
眉毛因为悲伤忧郁的蹙起,眼眶中似乎有淡淡的液体挣扎着想要降落,但我怎么能在此时此刻,在吉米这个无法被依靠的人面前,表现出真实的脆弱呢?
回避着吉米的目光,我猛然低下头,可大脑仍然不知疲倦的转动着,回想起曾出现在安琪笔下的文字们。
——我的小五月。
她在信的开篇将熟悉的称呼带回我,她总是这样称呼我,如果我在现在闭上双眼,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她说这话时的语调,与说出这个称呼时,脸庞上浮现出的笑容。
接下来的内容呢……?
……
——我思念你,哪怕你就在我身旁,躺在那张床上,闭上漂亮的双眼,毫无对明日的担忧,惬意的进入睡眠。
我喜欢你,当你表现出这副模样,当我感受到,你真的不计前嫌,以全部的信任来依靠我作为盾牌。
但与此同时
我又感到如此惧怕,这儿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但我却总是对以后的生活产生未知的恐惧与担忧
万分之一的概率
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小五月,如果我真的告诉你,我对你而言,也许是一场无法回头的旅程,你还会停留在我的身边吗?
又或者说,我还能将自己称呼为,是你的母亲吗?
……
后面的内容□□涸水渍模糊,我的太阳穴因为仔细回想产生疼痛,却还是想起了最后的一段话。
——我想告诉你,我爱你。
如果有一天,当你发现这封信…不。我宁愿你没有发现它,因为如果那样,就证明我仍然还陪伴在你身边。
小五月,我思念你。
我想将人生的后半部分时间都和你一起度过。
不去想一切…一切……
……
身旁传来一声声轻语,是吉米,还是别的什么人?
我抬起头,并没注意到自己的面色因为受到巨大冲击而变得苍白,目光飘然的扫视起四周,接着,被吉米将手紧紧攥住。
“你看到什么了?洛蔓?”他像是个不肯错过任何细节的伟大侦探一样展开窥视,我突然找到了怨恨目标,再也不去感受心中出现的沉重,带着某种折磨目的靠近他的身体。
他就站在那儿,我或许应该亲亲他。但在这之前,他会说些什么吗?他会从我的表现中察觉到一丝一毫的脆弱,然后告诉我:“洛蔓贝尔,其实,你并不需要靠着这些虚势掩盖情绪。”吗?
噢,我对他的期望实在太多了些,抛开一切,他只不过是个流连与女人群体中的花花公子而已。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暂停了那些反复折磨自己的想法,大胆的用手摸向他的头顶,望向他看向我的眼神,发出笑声将气氛活跃。
他摆出这副模样做什么呢?
好像惧怕我随时会哭出来一样的包容感毫不掩饰的出现,但吉米可没办法成为那个让我哭泣着,投入怀中的对象。
“你还想回到外面的狂欢中去吗?”我问他,甚至为自己突兀的提问找到了理由,“那些女孩说,我可以成为她们其中的一员,随便演奏些什么,所以……”
我随便从旁边扯过一张纸,用头上别着的发卡将手指刺破,血液缓慢流出,但我此刻正好需要一些足以令自己粉身碎骨的痛觉感受到鲜活。
于是,我便移动起指尖,在那张纸上写下曾经为了引得麦克满意而创造出的歌词。
……
我能看到我的男人随歌声摇摆
当他点燃香烟时,他的手高举过头顶
疯狂的意大利血液在他身体中流淌
在阳台上,我呢喃着
我早已深陷爱河
最后一个单词歪歪扭扭的,飘荡在纸张上面的模样,就像是检测心跳的仪器中出现的线条。
我的身体还在随着哼唱转动裙摆,但吉米却执意想我停下来,用双手摸过我的肩膀,他皱起眉来,却还是用调侃的模样说道:“多么精彩的文字啊,但是,溚德林,谁才是你歌曲的主人公?谁才是让你深陷爱河的男人?意大利人……嗯…”
“你好奇这么多做什么?”
吉米理所应当的态度让我瞬间失去了逗弄他的心思,只短暂的一秒,他就再也不是那个载着我回往枫叶公园的挚友,而是一个和我一样极端得寸进尺的利己主义者。
而不幸的是,比起那些离别,我最最厌恶的,就是我自己的模样。
噢,他实在令我厌烦。
我看着他失落的摇摇头,于是便凑的更近了些与他平视,看他如破旧路灯般再也无法亮起的绿色瞳孔,哪怕到了如此地步,也仍然发挥着诙谐,耸着肩膀,我对吉米说道:“真可惜…”时,却全然不提可惜的是故事中的哪一部分。
吉米安静的等待我的话语,失去了全部说辞,但我根本没指望他会说些什么,语气中出现的满满笑意像是被液体沾满的酒杯,又或是某种深不见底,一不小心就会失足跌落下的湖水,表面虽然风平浪静,但却会随着偶尔驶过的木船,被轻而易举的分割为二。
吉米在对视之间用手摸上了我的胳膊,他问:“洛蔓贝尔,是不是在此时此刻,虽然我在你身边,你却从心底里希望,是他在这里陪着你?”
他好像早就知道了我用文字描绘哪个男人似的,突然对远在伦敦的米克产生了些许共情感。
“你不爱任何人。”
他看透一切似的摇摇头,模样像是某种深奥剧情片中的男主角一样自怜自艾。
“噢,所以呢?”
我从他莫名的低落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再也不去想命运是不是在这一刻试图告诉我些什么,也不去反复思考,安琪是否在导致她死亡的车祸前,预料到了些许,漫不经心的用眼尾扫过吉米的位置,接着,像是世界上所有男人最讨厌的女孩类型那样,发表出了一长串的见解。
“难道,你觉着在女孩的世界中只有男人存在吗?吉米?”我挑起眉毛,分外不屑一顾的转移目光,“如果一个女孩在自己的人生中反复循环着从一个男人,过渡到另一个男人身旁,却只为了找到爱情的话,那也太过于可悲了些。”
“那你在寻找什么?溚德林?为了那些名声,奖项,还是镀边金光?难道你想要在现在告诉我,你从不相信爱吗?”
吉米显然被我的话干预了自己一向清晰的思绪,又或者是,他也实在厌烦了我如此偏执与任性的模样。
“……去爱总归是好的。”他说,“虽然会吃些苦,但还是要爱的…”
“然后呢?爱的尽头是什么?”我回答着吉米,反驳着他的观点,却又像是在竭力说服自己。“可是爱的尽头是分离,是痛苦,是不可抗拒的憎恨,也许被讨论的是爱,失去的是爱,牢记的也同样是爱,但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在漫长陪伴后的失望而已,如果你想要我举例……”
“不,我不想你举例。”吉米将双手放在我的脸颊两侧,阻止着更多的话语出现,“溚德林,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吗?”他又扬起那该死的笑容,“其实,你听起来并不是不向往爱,而是你惧怕它。睁开眼睛看看事实吧,溚德林。这是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孩儿会感受到的事情吗?永远骄傲的洛蔓贝尔,竟然惧怕爱的到来吗?”
“你在说些什么?”
我因为吉米的话语产生了些许的动摇,似乎上锁的心门,已经被他从某个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地方找到了那把钥匙。
男人的手臂环抱住我,另一只则温柔的抚摸起我的头发来。
“溚德林……”
吉米声音中充满了困倦,不知是在试着安抚我,还是在哄睡自己般,逐渐与寂静融为一体。
密不可分的拥抱之间,他似乎说了些有关于“承诺”与“相信”之类的话,但我实在不想继续听下去了。
转过头,在黑暗中找到他的眼睛,在他误以为是爱情悄然降临时,自顾自站起身,将放在床头柜上,在黑夜中折射出分外刺眼光芒的车钥匙握在手心中,力度好像要将它刻在骨头中一样。
吉米意识到了我的举动代表着什么,他的身体在我路过时微微侧过,眼睛跟随着我,但却没有任何阻止行为。
那模样,就好像他真的对我产生失望了似的。
一些安琪的伏笔…(如果我真的有能力写到那里的话……)
男人最讨厌的女孩类型:过分清醒的,无法被打压哄骗改变的
这章有点贴飞艇的《Going to California》
这首歌的歌词是我唯一看到能够立刻共情的,尤其是后面部分…
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看起来那样困难
普兰还挺会写的。。爱上谁了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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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w啦,谢谢大家支持鼓励我,也谢谢大家点的收藏,我会继续努力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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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Chapter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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