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华亭沦陷,日本人占领了租界以外的地区,法租界彻底变为了一座孤岛。
华亭夜场的灯红酒绿之下开始涌动着暗流,无数人潜藏着,无数人蓄势待发。
沈碧遥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许穆清的。
彼时的沈碧遥和凌霜已经成为了好友,两人偶尔见面,讨论文学与政治。
那次她带来了一个人。
沈碧遥走进咖啡厅,看见凌霜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子。那女子穿着月白色的上衣和深蓝半裙,头发束成两股麻花辫,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好看。
“沈碧遥,”凌霜介绍道,“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我的那位好友。”
“这是许穆清,”凌霜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来说吧。”那女子笑了笑,眼眸中含着温柔的春水。她向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
“我是一名**员。”
沈碧遥一愣。
此时的法租界尚未被日本人占领,这里便成为了地下组织最好的活动地。然而,日伪特务横行,肆意在大街上抓捕地下党,也让他们的行动变得尤为艰难。
许穆清曾经到法国留学,在那里接触到了很多与她志趣相同的同志,在好友的推荐下加入了中国**。组织安排她负责宣传任务,秘密印刷抗日宣传报纸,在民众中传播抗日思想。她深知这一任务的危险程度,报纸一旦被查封,如果揪出了幕后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沈碧遥听得指尖有些发冷,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了。
“所以,你们找我是为了......”
“想请您撰写一些宣传抗日精神的文章,凌霜说她了解您,您一定会同意的。”
“当然,”沈碧遥笑了起来,“我很荣幸。”
对面的二人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偷偷地和她握了握手。
“那么我们下一次联络的地点就让小霜告诉你吧,”许穆清站起身,笑了笑,“我在霞飞路的那家纺织厂上班,不见不散。”沈碧遥挥挥手,向她告别。
她没想到,仅仅片刻,她的人生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她只觉得周身涌动着一阵热流,而方才冰冷的指尖,也渐渐暖和了起来。看着依然呆愣在原地,仍没缓过神来的沈碧遥,凌霜站起身来就要走。
“等等,所以你也加入了.........”
凌霜久违地露出了微笑,点了点头,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沈碧遥的心始终砰砰跳个不停。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路口还有穿着黑衣四处巡逻的特务,整个华亭全然笼罩在一片灰烬般的死寂之中。
一切都和原来不同了,她想。
她的心中一直是有着一团火焰的。从前她执笔写戏,是为了唤醒更多的人。如今,她手中的笔,她笔下的文字,将要迸发出更大的力量,那团火焰冲破她的内心,播撒进千千万万个角落。
这是她的使命。
进了门,江毓梦正在床上趴着读书。在沈碧遥的影响下,她也渐渐开始喜欢读书,不过她自称太难的她读不懂,倒是那些曲折跌宕的小说,她看得津津有味。
“又去找那个凌霜了?”江毓梦晃了晃腿,“你还真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啊!”
不知为何,沈碧遥突然有些心虚,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也是,你们总是有很多话要说,和我就没有。”
沈碧遥一眼就看出女孩有些生气了,连忙脱了外套,凑到她身边。
“谁说没有?”她一把抢过女孩手里的书,“让我看看,看什么书呢?”
暗红色的封面上写着三个字——《生死场》,沈碧遥心里一惊,有些意外。
“国家危难,山河破碎,我却日夜沉迷于享乐之中,实在有愧。”
江毓梦的神情暗了下去,如此岁月,纵然是最天真懵懂的少女也嗅到了这空气里硝烟的味道,她是了解江毓梦的,她拥有与自己同样滚烫的内心,甚至比自己还要勇敢的多。
她打算先隐瞒自己为地下党撰写报刊的事情,她害怕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会连累到江毓梦。她知道此刻她的身上背负了更重的东西,每分每秒都将如履薄冰。而江毓梦尚且年轻,还有更广阔的道路等待着她。
坐在桌子前,她将钢笔灌好墨水。脑海中是风起云涌的战场,她在无数呼号与呐喊中找寻到一根清晰的锁链,将混乱无序的词汇语言全部采撷,逐渐构想出一篇条理清晰的文章来。
她铺好稿纸,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像是即将完成某项神圣的使命。
她压抑住心动激动的情绪,终于抬起笔,在纸上书写下第一个字。
“敬告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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