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悍妻.菟丝子

第二天,野草还带着晨露,就有人候在村外的荒庙。这庙本早年佃户用竹子混三合土做的土地庙,因祈祷供奉都在庙外,所以整个庙连着屋檐还没半个成人高,只正面有个细长形状的门,寻常人家护院的大狗也得矮着身才能进出。庙里原本供着一个土地公的泥塑,佃户被迁移后泥塑像也跟着被请走了。自此,这比蓄水缸大不了多少的荒庙便成了老鼠,刺猬的天地。几年下来,因着这些小畜生的糟蹋,加上没人修缮,这庙自是落败不堪,瓦片稀疏,有面墙更是开裂扭曲,好似一阵微风,就能把整个破庙吹塌。

候在庙外的人看到这景象更是一惊——这荒庙供开蒙前的儿童躲猫猫都是勉强,很难相信能有容两个人在此过夜。那俩“大师”说不定昨天就领了钱逃之夭夭了,留他们在这现洋相。

但他们是得了命令在此候着人的,只能到了目的地后就熄灭了灯火静等着。天还完全黑着,他们只觉得四周安静极了,平日夜里能听到的虫鸟鸣叫,与蛙声狗吠都无处可寻,只有人的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互相提醒着他们耳朵没出问题这一事实。候着的人有不少自认为孔武有力,胆比天大的,也不禁心底发毛。

也不知等了多久,破庙里传来了走动声,候在庙外的人打起了精神,只见老头和小姑娘矮身从破庙走了出来。

他们与昨日装束相同,面容干净,精神气还行,丝毫不像在方寸大的破庙里应付一晚的样子。

候在庙外的人即刻迎了上去,只见打头的人拱手说道:“黄大师,黄姑娘,我们是夫人指使过来提轿的人,我们本抬了两把软轿过来,但这边路确实太陡了,轿子提不上来,停到了半道上,”他恭了躬身,“只能麻烦大师多走两步路,咱走到大路,就能坐上轿子了。”

黄老头一看,这人果真是昨天府上的管家,再一看,来的人不只是府上的小厮,还有林夫人的贴身老婆子刘婆。

刘婆见黄老头看了过来,绽开一个热情又讨好的笑,“想必大师今日还没进过食。咱也不知大师口味,轿上备了咸口的鱼羹——鱼是今早刚捞出来的本地鱼,丫鬟挑了刺,是顶顶的新鲜嫩滑。如若你不爱吃咸,夫人还嘱咐我们去洋人的糕点铺子买了些西洋式的糕点,吃糕点配的茶,要加进茶的糖和奶都是有的。”刘婆让出了一个方向,“大师,不知您们现在是要去其他什么地方还是直接去大宅?”

黄老头笼着手听罢,沉吟片刻,说道:“那就大宅吧。”

管家连连称是,便领头带路。这是一段是人踩出来的小路,陡峭狭窄,专门抬轿的精壮小厮在前领路,也走得热汗直冒,直喘粗气。却没想到那老头和黄尼雪却神色正常,如履平地。

倒是刘婆,本来是个体态丰盈的小脚婆子,年岁也大了,走起来整个人都颤颤巍巍的,像一个快要倒下的陀螺。

刘婆是个极传统的人,她主张男女授受不亲,是断不会和男小厮和管家触碰的。最后只有跟在黄尼雪搀扶着她走剩下的路。

刘婆挽过黄尼雪的胳膊连连道谢,没到一会却只觉得后背发凉——她和黄尼雪的皮肤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紧贴在一起,却断然感觉不到活人该有的柔软和温暖,反而像冬日的铁杵版冰冷又僵硬,再细细感受,好像这姑娘的呼吸声也格外的轻,轻到刘婆不确定空气中那轻微的颤动,到底是这小姑娘的呼吸,还是她的错觉。

终于到了大路,视线终于开阔了一些,只见路边果真停了两匹软轿,有两个小厮正在轿边生着火烧水。见到了管家几人,一个小厮即刻把烧水的壶撤了,又再火上架上一锅白粥,把冰盒里的鱼片一一倒进锅中。而另一个小厮,也是手脚麻利,不知从何处拿来了马扎小几一一架开,再把样式新奇的糕点摆上小几,招呼着老头和黄尼雪上座。

就老头和黄尼雪坐上座的功夫,鱼片粥就烫好了,老头用小勺舀着碗里的粥,看着粥上腾起的热气,小口喝着,面容倒还是和蔼,但只是不发一语,任由小厮在面前手法花哨的沏茶。

刘婆最先忍不住,她拿了块布巾,跪坐到了几边,给黄尼雪包了一个小糕点——这蛋糕颜色好看,小姑娘盯着她许久了。刘婆腼腆着对着大师说道:“黄大师您可先吃着,我昨天一见面就觉得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说话简直是一针见血,夫人和我,都很信服。”

她顿了顿,见老头没有回应,又说到:“昨天您说了可能会有人就算自己的命不要了也要报复小主子,这句话我琢磨了一宿没合眼,索信跟着管家一起来找您了。”

看着老头兴趣不大,继续喝粥的样子,她探近了身,轻声道:“宅子后面的别院里住了一对母子,是老爷从外面带回来的,说是朋友的遗孀。那小寡妇姓陈,跟夫人年龄差不多,那小子更是跟小主子同岁。人刚进宅子时那小孩还是个襁褓中眼都没睁的红皮小娃娃,我家夫人也刚办完小主子的满月酒,知道做母亲的不容易,就发了善心给他们划了个院子,乳母丫鬟都是安排好了的,只望他们安生过。”刘婆一顿,发现没人接茬,便手指往桌上狠狠一扣,气愤说道,“谁想到,这寡妇倒不是个善角儿!”

于是,刘婆便喋喋不休的列数那陈姓小寡妇的过错:“那女人啊,可是个癞蛤蟆贴脚面上——不咬人,膈应人!那别院清静,离正院可是有点距离,可没等那小孩足月,咱就发现,那本该照顾小孩的丫鬟可天天往正院跑,你猜她是来干什么的?嗬!是来打听小主子吃穿的!小主子每天吃了几次奶,翻了几次身,用了几回尿布,尿布是用哪种胰子洗的,她打听得比我家夫人还清楚。这样不忠心又没眼色的丫鬟宅子里肯定是留不得的,夫人正打算把那丫鬟打发了给那寡妇换个机灵点的丫鬟。没想到这寡妇倒是不依,说自己小孩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此之后啊,她可是亲自来盯梢了。她倒是学聪明了,不到夫人面前晃,只天天和些下人打交道。那些下人也是嘴碎,她一套话,竟敢把主子们的事当闲话说。”

“这事做得默不住声,我们本没发觉,就这么过了两年,直那小崽子会走了,那寡妇照看得不周全,让小崽子溜到前院我们才发现,嗬!这女人真是好心思呢。那小孩当时穿着打扮和我家小主子差不多——这本不是什么大问题,老爷带回家的洋布或者高档布,都会知会一声给他们母子留点。但小主子那长命锁,本是小主子舅舅送给他的。小主子的舅舅是城里出了名的才子,这锁他亲自画的形制,找之前宫里御用的师傅用纯金做的,不说价钱珍惜与否,这东西铺子里就没得卖的!结果,那小崽子脖子上乍眼一看,跟着小主子挂着一样的锁!夫人觉得不对,让人将那小孩抱过来仔细看看,只见那锁颜色发青,造型也粗犷,是个拿狗头金找会钉马蹄铁的马夫做的赝品。你想想,那寡妇可没到过小主子的院里!就能搞到**不离十的赝品!夫人可是吓着了,把和那寡妇有接触的正院的人都遣了,可没得用!虽然每年见不了几面,但那小崽子怎么长都有着小主子的影子!会背的第一首诗,会唱的第一首童颜都是一样的!那几年可把夫人折磨得憔悴不堪,直到后来小主子长大开蒙读书,能说会道又伶俐,比那小崽子机灵不知多少倍,夫人的心病才去除了。”

老头把鱼片粥的碗搁下,示意伙计再盛一碗,对着刘婆问到:“照你这么说,这女人对你家夫人是不对,但这些年过去了,怎么会想到拿命害你家公子呢?”

刘婆拍着大腿道:“嗐,别提了。那小崽子也快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天天缩在个别院跟着寡母过着日子,没个正经事做,也不出门和人打交道,可不是个窝囊样!和我家小主子比一个天一个地,谁知道他会不会嫉妒小主子,趁机报复!”

刘婆从荷包里掏出个指甲盖大小的金豆子,说到:“实不相瞒,今天这事我确实没告诉夫人。夫人心胸宽广,不知那些下三滥人心里的龌龊,也是不大觉得那对母子会拿命害人的。可这种小人我可接触的多,再则小主子确实一个多月不进米水了,我这老婆子从小看着他的长大,也是心疼啊。” 她把金豆子往黄尼雪手里一塞:“黄大师,这豆子是我宅子里做工,这些年攒下的养老本,小玩意儿不算贵重,可以给孩子留着玩,只希望大师等会来宅子后能顺路去下偏院,看看那对母子有没有坏心。”

话语间黄老头又喝完一碗鱼片粥,他推拒了金豆,抹了抹嘴,说:“也行。”便起身示意周围的小厮收拾收拾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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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她靠灵异探案续命
连载中王失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