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他\她是我不能触碰的禁忌。
*
躁动的心情被燥热的天气勾起,徒生出一股烦躁。
毛利坐在空调的出风口下,双手撑住地板,偏头看着厨房。
隔着一道玻璃门,就能看到妃英理利落地将一根青瓜掰成两段,分别放在两个盘子里。
虽说他自己也不擅长做饭,但每次看到妃英理的厨艺,他也会升起一种自己还算是大厨的错觉。
同意她负责一日三餐,有时候毛利都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在折磨自我。
不过 ,好消息是她快离开了。
同样的,坏消息也是她快离开了。
毛利无声叹气,将头转回来,抬眼看着空调出风口系的一根红带子。
它挣扎在冷风中,却无法逃离原地,只能忍受。
毛利又看了一会儿,终于泄了气,整个人躺在地板上。
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接触着冰凉的地板,泛起一阵舒适的凉意。
大概是因为知道分别的时刻即将到来,他忍不住地胡思乱想,又在让人昏沉的午后萌生困意。
是什么时候呢?
他第一次见到妃英理,似乎也是在这样一个让人昏沉的午后吧。
彼时,他因家庭变故,最终投身到黑色的世界中,与过往有秩序的社会彻底脱离开。
难得的休息日,他独自一人沿着楼宇间的缝隙阴影走动,活像是阴沟中的老鼠见不得阳光。
他就站在两栋楼的夹缝中,躲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处,对着前方的天桥发呆。
无论是什么建筑在投入使用后都会变得破败,这座天桥也是。
杂草沿着缝隙生长,在灰色的桥体涂上一道明亮的绿意。
那绿意向上攀岩,顺着桥体将自己送到阳光灿烂的地方,惬意地张扬着。
一只嫩白的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触碰它,绿叶轻轻摇摆。
毛利顺着手指看了过去,沿着深色的水手服向上,一架遮住半张脸的大框眼镜横在稚嫩的脸上,束起的高马尾在颈侧摇晃,太阳的余晖在她的身体边缘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芒。
是这附近的女学生,和他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真是彻彻底底的陌路人啊。
他低声哂笑着,目视对方没进阳光中,直至再也看不到。
但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
一场意外的相见,铸就了无数次的相遇。
他陪着她在学校下游的商店里和友人分享着双子冰棒,能够枯坐在图书馆中看她认真复习期末考试,在汉堡店中听她一边咬着汉堡一边抱怨人际关系,出现在她出现的地方······
无数次的相遇,铸就了必然的爱意。
在妃英理不知情的时候,他已经陪她走了很久,久到仿佛两人是从小亲密无间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久到让他有时候分不清幻想和现实的边界。
大片的阴影覆在毛利身上,还未清醒的他睁眼看着俯在上方的人。
眼镜后面遮住的脸庞从稚嫩化作清丽,垂在身前的栗色头发在空中垂吊。
毛利伸出手去够那垂下来的发丝,凉丝丝的,柔顺的抓不住。
他看着妃英理,在意识尚且混沌的时候,用他那沙哑的声音轻声呼唤着。
“英理。”
那是他藏不住的爱意。
浓郁的连妃英理的眼中都染上同样的情感。
*
夜风肆意地穿过长街,跟随汽车尾灯一同疾驰。
妃英理的长发在风中摇摆,她躲在宽厚的肩膀后,避开急速流动的风。
夜晚里霓虹闪耀,刚刚下过一场雨的路面映着斑斓色彩,他们就在这绚丽中汇进车水马龙。
她莫名想起了公路题材的电影,此时此刻仿佛他们不是在逃亡的路上,而是追寻自由的旅人,无需目的地,只要一直在一起,一直前进就可以了。
身后刺耳的鸣笛不会让她陷入幻觉,妃英理知道现在的情况。
她双手环绕住劲瘦的腰身,手腕搭在对方的腹肌前,炙热的温度隔着单薄的上衣传递过来,她含蓄地将侧颊贴在毛利的背后。
这场刺激的旅途是他们同居的尾声,也是她是否安全的最后一个验证点。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能说话。
行驶的路线逐渐偏僻,毛利有计划地向更黑暗的地方前进,他的身后坠着一串鬣狗,那是仅剩的能够威胁到妃英理生命的家伙。
摩托的尾灯在黑夜里闪过一道虹光,消失在海边的仓库缝隙里。
温热的手掌握住妃英理的手腕,她被毛利带着隐秘地行走在海边无人看管的仓库群中。
黑暗中,罩布将货箱随意的盖着,灰尘在空气中静静地飘荡。
妃英理已经数不清这是她穿过的第几个仓库,也完全弄不清此时她究竟在哪里,她的生门全然依赖着身前的男人,心脏的跳动开始加快,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吊桥效应,这该死的心理会加剧她滑出理智的世界。
又或者,在这之前,她就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借着月色,妃英理看到一个敞开门的铁皮箱子,箱子里放了一瓶水,一袋面包和一个小功率的电灯,毛利不容拒绝地将她推进去。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毛利利落地将门合上,在完全关上前,他听到妃英理轻松的询问。
她的声音有些涩然,带着不易察觉到的颤抖。
“不,不会了。会有警察带你离开这里。”
他什么都知道。
妃英理紧张地咽了口水,喉咙总算没有那么干痒,可她也不能再说出什么来。
就在今天的上午,她终于和警局信息科的警员们取得了最新联络,并成功定位。原本是计划在人最容易放松警惕的夜间进行营救行动,却被毛利临时通知有人找到他们了。
仓促地离去,让妃英理和警员们没有任何防备,她只能匆匆留下线索,被毛利催促着离开了那个住了几天的房子。
她直接坐在地上,拧开水灌下一大口,借着柔弱的灯光驱散黑暗。
胸腔的胀意让她产生悲伤的情绪,她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毛利的房间,空荡荡的近乎什么都没有的房间,意味着那个房子并非是毛利常用的落脚地,从一开始就是给妃英理准备的,所以固定的外出时间也是他特意留出来给她和警局取得联系用的。
真是从一开始,她就在他的套里。
原来,他一直都没想着能够将她留住。
眼眶里蓄出水汽,妃英理用力眨了眨眼,抬头看向铁箱顶部,有一道彩色的笔迹留在那里。
她讲手电对准上方,在蓝色的箱体上,被人用彩色的笔写着一句话。
‘如果能够在一起就好了,但是我也很满足,哪怕只有几天我也和你在一起过。’
凌乱的笔迹被涂抹,但妃英理还是辨别出内容。
“毛利。”
……
“妃律,这是你要的资料。”助手将文件盒放在桌上,看到杯子里的咖啡不多,顺口说着,“妃律,休假几天回来后变得更拼命工作了呀,最近咖啡摄入量也太多了吧!”
宽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妃英理敲着键盘回复一个邮件,“毕竟是突然请假,很多时效性工作都耽误了,只能加班干完。”
助手没在多说什么,她的工作量同样也很大,点了点头应和一下就回到外间的办公桌前继续工作。
妃英理迅速处理了几个邮件,自动跳转出来的新邮件是来自警局相熟的警部,对方告诉了她一些那晚的情况。
她的手顿住,轻轻搭在键盘上,看着短短几行字愣着神。
不过两天的时间,她就已经回归到了日常,那场莫名的被绑同居也成为了不愿回想起来的过去。
尽管她用工作麻痹着自己,但夜深人静时,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起毛利以及那晚她在集装箱中听到的密集爆破声。
她被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什么都不知道,连警部能够告知的信息也很有限。
那短短的几天从她的人生中割裂开,不能想起不敢忘记,连同那句告白也一起掩藏起来。
于是,她只能折磨自我。
有时候她会梦见毛利带她去那家手作汉堡,有时候是毛利搂着她静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更多的是她亲手擦掉了集装箱顶部的字迹。
她擦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被解救出来后,她仍是律界的不败女王,正义的守护者。
那些汹涌的、错误的、不能诉诸出口的情感,总有一天会慢慢消散。
连同毛利这个人,一同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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