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潮湿阴暗的夜里，我蠢蠢欲动的心在肆意策划着一场花火大会。
??*
那一天，他本来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
在完成委托后，他应该按照计划好的路线从城区的另一侧脱身回到安全屋。
可是，走到一半时，余光瞥见了一道身影，那是深深烙印在过去的美好幻影。
先于大脑，他的双腿诚实地跟了过去。
他遥遥地看着对方，自然也察觉到了还有旁的人在跟踪她。
有些顿住的大脑不需要过多思考，就从过往的经验中发掘出了真相。
有人，要杀了她。
要杀了妃英理。
连同他的心脏一同覆灭。
*
老式的手作汉堡比快餐店里的用料要更加用心。
黏糊糊的红黄双酱从肉饼的边缘溢出，青翠的叶片上还有零散的水珠，汉堡胚上的芝麻都格外鲜香。
两人躲在角落处无声地享用这顿晚餐。
名义上的夫妻，也不过是一层伪装的身份。
妃英理微微抬眼，从毛利的肩膀划向外侧，隔着绿植看向窗外。
夕阳艳丽，窗外的世界被涂抹上一层橘色的滤镜，看不到群鹭只能听到乌啼，还有一道人形剪影从墙壁上匆匆掠过。
??她很少有这样悠闲的时间可以无聊到观察一个墙面，也很少有这样的困难从窗外的风景提取有效信息。
??不得不说，毛利选择的这个安全屋位置足够隐蔽，似乎独立于东京之外。
??他自然是可以安心的在这里久住，可是妃英理心下升起一阵焦躁。
??第四天临近傍晚，依旧没能取得有用的线索。
??妃英理将视线移回到毛利的脸上，“难得出来，不如在周边走一走?”
??她这个问题问的大胆，尽管感觉到毛利在纵容她，但她尚未试探出底线，本来不应该如此急迫的，现在必然打草惊蛇，可是妃英理没有别的办法。
??她只能赌一把，赌毛利对她的容忍会让她取得她想要的结果。
??“也是，已经四天没有让你出过门。那就在周边走一下吧。”毛利低声说道，并没有阻拦她。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我。”
??“我总是要让你回去的。”
??话已经说到这儿，毛利又笑了起来，“你是个自由的人，你不应当被束缚在这里。”
??妃英理没有搭话，而是带着审视的意味看着他。
??他的这句话说的很有意思。
??将她囚禁在此地的是他，眼下说要放她走的也是他。
??短短几天，她并不认为自己的魅力大到足以让一个冷血的杀手改变委托。
??仔细想来她真正知道这个人，是在她被追赶无处可去时，在跃入水中后才第一次触碰到他。
??在冰冷黑暗的河中，他的大衣比夜色还要浓稠，可偏高的温度却将她拉回人间。
??一个人的前后目的不会变得这样快。
??妃英理冷静地想，要么毛利并不是最初追她的人，要么委托出现了变故，导致他采用了第二种模式来对待她。
??尚且没有足够的证据去支持这两个论点之其一。
??“是吗?毛利先生还真是好心。”妃英理并不想在没有明确对方目的的时候胡乱猜测，这很可能会让她的认知产生一定的偏颇。
??她需要保持足够的冷静去应对毛利的变化。
??“或许你只要在我身边再待一段时间，就能了解我的为人。”
??毛利将最后一口汉堡咽了下去，随意的拍了拍双手。
??他没有等妃英理给他的回复，而是越过桌面，牵起她的手将她拉起。
??等站在收银台前，那位老奶奶侍者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在说出金额后继续说:“你们夫妻俩还真是可爱。不过所谓夫妻呀，就是生活中吵吵闹闹个不停。我看你们之间还有着爱意，有什么困难及时说出来，两个人解决掉还能安稳过日子的。”
??她好心肠的劝着，只能得到毛利的应答，“都怪我，是我让她不开心了。不过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在冷战了，看样子今晚就能和好。”
??直到两人离开汉堡店，走在了河堤旁，妃英理还是没有出声。
??偏僻的地方就意味着荒凉，河堤上长满了杂草，生命力顽强的向上伸展。
??叶尖轻抚小腿，河上的风吹过压弯了腰。
??一轮尚不清晰的弯月在天空边缘升起，艳丽的夕阳隐藏在远处的楼后。
??毛利牵着她的手继续在河边漫步，他微微晃着，从喉间传出不成调的曲。
??同时传来的还有在微凉夜风下逐渐突兀的温度。
??这是先天的生理差异，大部分男性的骨骼会比女性大一圈，覆盖在骨骼上的肌肉爆发力更强，体温也偏高。
??“第四天。”
??“什么?”
??“我们在一起的第四天。”
??毛利低着头，直勾勾的看着脚下的路。一片泛黄的野草，枯燥的风吹起时叶片摩擦的声音都干干硬硬。
??像是他，已经走进了末途。
??“圣经里说上帝创造世界只用了一周，我没办法给你创造一个世界，所以我们注定无法拥有一周的时间。”
??妃英理偏头看着两人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
??“你究竟是谁？”
??“一个杀手不应该说出他的名字，但我希望我能够在你的档案中留有一席之地。”
??“毛利先生。”
??“而我已经成功了。”
??炙热的，充满安全感的手冒着湿意。
??那些隐秘的情感从中释放，被握着的妃英理感受到了。
??那是他不应该有的情愫，也是她不可以回应的情愫。
??她轻轻动了一下胳膊，将手扯出来，只感到夜风更凉。
??妃英理突然想起学生时代读过的爱情小说，男主和女主或许身份不同或许观念不同，但他们在作者的安排下总会经历这样那样的事情，一路携手跌跌撞撞的成长，在他们的认知中这是命运安排他们经历了无尽的磨难，这是命运让他们注定相遇，这是命运让他们无论多么痛苦他们的心是要连在一起的。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无论是优美还是苍白的文字下潜藏的都是作者一颗躁动的心。
??但很明显这颗躁动的心已经影响到了他们。
??妃英理和毛利在河堤边两人无声地又走了一段路。
??这条并不算长的路在月色的照耀下阴影拉长，杂草斑驳的散落在上面，无法阻挡他们两人坚定的步伐，他们最终还是走出了这里。
??就像他们都不属于这里。
??在回去的路上毛利绕路去了一趟便利店买一袋冰淇淋，那是两根连在一起的双子冰淇淋，遥远的学生时代里她曾和好朋友一起分享着吃。
??口腔中的甜味儿让她想起了过去，她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尽管早早戴上了眼镜但是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在班上与同学们相处虽有磕绊但也有好友三两个，可以说是相对大部分人而言顺风顺水的成大。
??是啊，过去经历这样普通的她，最引人注目的大概就是考上了东大又以优秀学生的身份进入了业内知名律所实习。
??人生轨迹一目了然，唯一不平凡的就是因工作关系与警方会打交道，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公民、追求公正的律师，她会偏帮警方这并不是什么错误的选择，但似乎被坏人认定她是个碍手碍脚的绊路石。
??“所以，毛利先生，你当初为什么会把我带来这里?”
??“为了你还活着。”
??妃英理站在空荡的客厅里终于明白这起事件的走向从一开始就产生了偏差。
??是第一个推论。
??是可以好好沟通的人。
??所有的观点都需要推倒重建。
??但妃英理并没有放下警惕，或许毛利并不是当时最初追杀自己的人，但他的身份也并不是纯白简单的。
??她仍处在危险当中，她仍需要自救。
??“那么我现在安全了吗?”
??“很快就可以安全了。”
??“安全之后你会放我离开吗?”
??“如果这是你的期望，那么我会。”
??妃英理的目光审视着毛利，她措辞尖锐的问道:“你是要处理那些追杀我的人?顺藤摸瓜找到希望我死的人?你会对他们做什么?你已经对他们做了什么”
??无意义的和平假象被撕开了一个口，妃英理在抓住敌方暴露出来的线索后立即展开了攻势。
??此时此刻他们的身份似乎调转过来。
??明明毛利才是那个在囚禁着她的人，被她质问难以招架的却还是他。
??这是**裸的在利用毛利对她的容忍。
??她清晰的明白自己在践踏对方的爱意。
??她是一个糟糕的人。
??“我在训练营的时候被教导过，敌人是要斩草除根的，我并不希望你暴露在危险中，所以至少在这次的事件里，我会将他们都清理掉。”
??他是一个杀手，最初给他盖章认定的身份并没有出错，显然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并没有隐藏。
??妃英理看着毛利的眼睛，那双平淡的、冷厉的、隐藏着汹涌情愫的眼睛，毫不避讳的在注视着她。
??她在漩涡中沉沦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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