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泪
现在太阳从海里升起来了。阳光柔和地、温暖地照在冰冷的泡沫上。小美人鱼并没有感到灭亡，因为她看到光明的太阳。
——安徒生《海的女儿》
再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
黯淡的光线透过云层和厚重的窗帘已经所剩无几，室内仅能看到灰度不同的轮廓线，像老式的黑白电影。
波本已经醒过来，**着身子望着天花板发呆。他的眼睛在黑暗里是带着蓝调的灰色，好像丢掉了灵魂，没了以往的清透和光彩。
“对不起。”他很生硬地向我道歉，顿了顿，又解释，“我喝太多酒了。”
我瞥了瞥他手臂两侧的抓痕和肩膀的咬痕，翻了个身去背对着他，干笑了一声：“彼此彼此。”
“你说得对，我就是应激性同情心泛滥。”他说话淡淡的，带着疏离感，更像是一种，挣扎过后的苍白无力，无可选择地只能走进地狱的业火，迎向毁灭的宿命。
他的双手插进铂金色短发，揉乱了之后，掌心掩住了面容。
“你很可怕，你知道吗？你脾气太好了，让人很容易放下戒心。”
我“哦”了一声，“说我脾气好的人挺多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上我。”酒*乱*还嘴瓢这事真赖不到我头上。
“我说了对不起。”他像个跟人打架被喊去校长室的孩子一样，以为只要自己先道歉，对方就没有再纠缠不放的道理。
“去做饭吧。”我望着窗帘的缝隙间透过来的光，“我饿了。”
他摇摇头，“看见生鲜就想吐。”然后伸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外卖好了。”
等外卖的时候，他又问我：“你说，像莱伊那种人，他真的会喜欢明美吗？那种FBI搜查官，竟然会爱上黑暗组织的女人。”
“你觉得不会就不会吧，我没见过莱伊，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看着从手机上同步的数据随口回答着，但他不依不饶，抬起手臂从后搂住我，宽阔的胸膛贴着我的背，下巴枕在我肩上，像一种耍赖式的撒娇。
“这世界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吗？”他试图用一种夸奖和失望的口吻激将。
但是这一招对我这种实事求是的科学家不管用。我如实告诉他：“连霍金都没有推算出宇宙的全貌，何况是我。”
“如果你是谍报机构的卧底，你会爱上我吗？”我被波本这种简单粗暴的思维吓出了一身冷汗。我立刻意识到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不然一定会暴露我就是卧底这种事情。
“为什么不换一种思维”我开始开导他，试图把主动权夺回来，“你在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期待的答案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撒泼式摆烂的回答。他低着头，手里握着我的球，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把他的手打开，我不想在做头脑风暴的时候进行这种事情。
“如果你期望他爱明美，就说明你更爱明美，你希望她幸福。如果你期望他是虚情假意，说明你更爱自己。你要通过贬低他来获得快感。”
他沉默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然后又拾起了球。那似乎是他格外偏爱的部位。
“如果他爱明美的话，为什么要一个人逃走？他不知道组织的规矩吗？”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背叛组织的人是要被琴酒灭门的。他的语调里带着一点点委屈，像小孩子被丢下时候的那种委屈。
“你不能通过这个来证明他不爱明美。”我实在受不了用这种芝士聊社会学的话题，转过身面对着他，把他推远了一点。“男人是理性生物，尤其是莱伊，所有的行为都是由理性支配的，他会做出纯粹理性的判断和行动，哪怕这与他内心真实的情感截然相悖。所以这只能证明，对他来说这个世界有比明美更重要的事情。或许这个时候他正难过得心如刀绞呢。”
他忽然警惕地望着我，“你不是说没见过莱伊？你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
“以前认识一个，跟他很像的人。”
“老相好吗？”
“我相好挺多的，差不多是个认识的男人都好过。”我对他撒了慌，在进酒厂前我只有一个相好，碰巧他就是那种，会丢下我一个人去死的纯粹理性人。
“他很爱你吗？”这个追问很微妙，介于因为莱伊而产生的歇斯底里的好奇和摸我的底细之间。
我耸肩，“我从没怀疑过自己的异性吸引力。”
他嗤笑一声，“你也是在自我感动而已。男人遇到喜欢的女人会变得非常感性，他只是，对你没有那种舍弃一切的冲动而已。”
“这就是你跟莱伊的不同了。”我纠正道，“他已经过了冲动期，你还没有。而且他那种人，大概是会为了FBI牺牲一切的吧。你没办法理解他的那种使命感。”
他的脸上露出那种很复杂的神态，好像是在挣扎，一瞬间的火光摇曳，然后蓝色眼眸中的光亮就黯了下去。就像刚刚打捞上来的海星，一瞬间就脱水枯萎了。
“说得好像他有多了不起一样。”金色的眉稍挑起，眉心和鼻梁皱了起来，作出一种不屑和厌恶的样子，是很典型的吃柠檬酸掉了牙还不愿意承认的表情。“美果离了他还能亡果吗？”
我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完全出于好奇地问，“你进组织比他早吧？一开始就输了吗？”
波本被我问得怔了一下，然后避开了吗我的目光，“啊，我没有追过她。我不喜欢她的。就只是，生气而已。”其实他说谎了，他关注明美早在莱伊进入组织以前。但他就只是，默默地看着而已。他不能让宫野明美认出他就是降谷零。
他又低下头，开始揉他的头发，他崩溃得时候老是这样揉自己的头发。“你不觉得很让人生气吗？那种利用完女人的感情就一走了之的人，竟然还被爱着……”他想到明美在夜晚一个人流下的眼泪，他站在转角望着她，她低着头，对着不会再亮起的手机荧幕落泪。
“她就是那种人，不然怎么会让你和莱伊都喜欢他呢。”
“我喜欢的不是她。”他很认真地纠正，“是一个跟她很像的女人。”
“人会因为愧疚而错觉自己爱上了某个人，实际上对她好就只是，让自己免受良心的折磨而已。”我试图讲清楚明美和昨天那个女孩的事情，“所以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波本？是想找回失落的良心，还是想找个女人爱你？”
他沉默很久，没有回答。
其实上面那个推论的因果逻辑是不成立的，他爱上那个女人远在他成为波本之前。可是莱伊对明美，没有人知道他之后的作为有多少是出于内疚，又有多少是出于真情。
“如果是我的话，会带她走的。”他想了很久才说，“莱伊就是那种，从小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所以拿着珍珠当石头的人。”
“所以你还是羡慕他的。”我得出了结论。“你也想那个女人像明美一样爱你。”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后来我才知道他喜欢的是明美的母亲，他只是想在她身上找到艾莲娜的影子。因为艾莲娜对他黯淡的童年来说，是比珍珠还要珍贵的光彩。
“你不会懂的，斯陶特。你也是那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你全都不在乎。”
他说完怔了一下，好像意识到自己失言。他是侦探，所有的一切都能看在眼里。可是有些事实经过人的主观选择和创造之后再说出来，就带上了明显的主观色彩，暴露出观察自身的某些属性。
比如我知道了，他是个因为童年不幸，所以希望被爱被在乎的小可怜，每天对着幸福的莱伊酸得哼哼唧唧。
我望着他，笑得暧昧，调笑似的地问他，“那你呢，你对我好吗？”
“不好。”不假思索地回答。“所以我知道你是在图我别的东西。”
“我就不能是图你长得好看？”
他被这个回答吓住了，几乎是一骨碌坐了起来，双手捂住上身，然后发现裤子也没。
呵，狗男人。
“你放心，我图的不是你的命。”我转过身，拉被子盖住。“我跟你的合作很愉快，情绪价值是送你的，不会额外收费。”
波本白了我一眼，报复似的踢了踢被子，下床去找裤子。
*小美人鱼象征明美的爱情。
秀明和秀朱我都嗑
这里只是讨论，不是结论
秀的感情，恐怕他自己也看不清楚吧……
浅有点像是我把艾莲娜和贝姐揉在一起写了，可以很温柔也可以很迷人。
就戏剧效果来看浅对波本的意义和明美对莱伊的意义是相同的，是让站在灰色地带的男主角不由自主坠入情网的女人，意料之外的宿命。因为莱伊和波本本来也是一对对仗，所以浅和明美也是对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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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OVA 3 珍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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