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老小区的一楼,底下往往是车库和储藏室,格局比现在所说的“架空层”更实在些。
目标楼下的五金店,由临街车库改造而成,层高估摸着能有两米八。
佘安澜紧了紧战术手套,一段助跑后,左脚在墙面精准蹬踏,她一个借力跃起,右手抓住防盗窗横杆,紧接着卷腹发力,整个人便稳稳站在外窗台上。
这户装的铁艺防盗窗,中看不中用。
管壁单薄,并没有内穿钢筋,而且还只用了几颗膨胀螺丝来固定。
她伸手一探,稍作检查,便从副腰包里摸出套筒扳手,对准关键螺栓开始拧动。
这边的动静,立刻引来了马路上游荡的丧尸。它们聚拢过来,却不会跳跃,只能流着涎水在下方干嚎,伸臂向上抓挠。
这一次,佘安澜没有动用雷火异能。
她的异能每日使用次数上限在3-5次之间,眼下已经用了2次,便不再浪费,选择保留实力,以免力竭晕厥。
当下便拎起卸下的铁栏杆,对着最迫不及待的那头丧尸,毫不客气地赐予了一记【礼仪之梆】,梆梆梆——
驱散了不速之客带来的烦扰,不一会儿,只听几声轻响,螺栓接连松脱,那防盗窗三两下便应手而落。
窗户是老式的铝制推拉窗,甚至没怎么用力,窗就顺着轨道滑开,倒是免去了破窗的麻烦。
佘安澜迅速戴好头灯,悄悄矮身滑入,然后半蹲在主卧的内阳台。
她无声扫视着四周。
主卧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恶臭,但没有新鲜的血腥气。
房门半开着,门口的铁皮柜子和书桌限制了房门的开合,像是有人故意用来挡门的。
依循玻璃窗上“客厅有丧尸”的提醒,佘安澜落地无声,顺手将推拉窗关严。
以防楼下的丧尸叠罗汉爬起来。
她明知这个想法很荒谬,却仍习惯性地完成了这个动作。
既然连丧尸这种荒谬的怪物都成了现实,那么出现其他荒谬的危险,也完全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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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灯照亮了这间主卧,格局一览无余。
窗帘没装定制轨道,只用一根伸缩杆挂着免打孔款;墙面是最普通的大白墙,不见定制衣柜,墙上只有几个零星的透明粘钩,家具除了一张铁艺床、一个铁皮柜子和靠门的二手书桌,便再无他物。
连脚下的SPC锁扣地板,也透着股省事将就的廉价感。
这显然是一间典型的出租屋。
佘安澜故意跺了跺脚,整个屋子一片死寂。她又刻意敲响了铁艺床,“哐哐”声只引来了楼下丧尸的嘶吼。
她凝神细听,既没有求救者的生人迹象,也没有丧尸的踪迹和动静。
满屋除了弥漫不散的陈腐恶臭,并没有其他异常。不单是丧尸的腐臭,还混着一股肉类腐烂的腥气……
佘安澜心下一沉。
这恶臭,难不成对方已经遭遇不测?
但这玻璃上的口红痕迹太过崭新,色泽鲜亮,没有模糊,也没有晕染。
以佘安澜的经验判断,这痕迹不会超过几个小时。
抱着这样的困惑,她戴上KN95,以稍稍阻隔恶臭,而后开始探查这间死寂的出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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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卧里堆着一摞高高的空纸箱,看样式,以前该是专门用来装零食的。
铁艺床上堆着层层叠叠不分季节的被褥,显然是把所有能保暖的都摞了上去。
最显眼的是那张书桌,上面摆着镜子、书立和笔筒,一支没了笔帽的红笔滚在一边。
书立里,一本塞错格子的笔记本,破坏了那点微弱的秩序,把格子撑得鼓鼓囊囊的。
也因此,她目光顺势扫过书立,掠过一排书脊,清一色全是面点烘焙用书,诸如《轻松教你做365种幼儿创意面点》《超人气幼儿面食点子王》之类,书立里挤得满满当当。
对方要么是热衷给孩子做花样点心的家长,要么是幼儿园或早教机构的厨师。
但环顾四周,并没有孩子生活的痕迹,而且也不会有哪个家长会在孩子活跃的屋子里放哑铃。这样看来,答案大概率是后者。
佘安澜轻步走到门口,立刻明白了屋内死寂的缘由:一具被爆头的丧尸倒毙在门口。
而它倒毙的位置,恰恰卡在半开的门与铁皮柜子、书桌形成的犄角之间。
一眼望去,它的脑袋堪比砸碎的烂西瓜,碎骨、血肉混着脑浆,积成一滩黏腻的秽物。
仅能通过它身上鲜亮的衣服颜色,推测其生前是个年轻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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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戴着KN95口罩,这一阵阵污秽的恶臭,仍将她顶得后退半步。
脚下不意踩中一坨软线,她心下一惊,低头看清后才松了口气。
那是散落在地板上的一撮断发。
浓黑且富有光泽的发色,是独属于人类年轻人的特质。
绝不是丧尸能拥有的。
环顾四周,从窗帘到被褥,一水儿都是色彩缤纷的卡通图案。她由此推测,这大概是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孩合租的住所。
想来是一人住主卧,一人住次卧。
但残酷的现实是,一人感染病毒异变成了丧尸,另一人在极度惊慌中爆发了惊人的果决,下手异常狠辣。
这具丧尸已被爆头,身体还被铁皮柜子死死卡在墙角,双腿也被压住……
即便它没死透,也绝无可能再动弹。
针对已无威胁的丧尸,能补刀到这个地步,就足以说明,对方当时在崩溃之下的歇斯底里是何等强烈。
昔日的同伴,今日的怪物。
佘安澜能深切共情这种被逼到绝境、不得已下手的撕裂感。
那份崩溃之下的歇斯底里,正是一个普通人爆发出的强烈求生欲,也是其在直面生死的瞬间,被迫完成的残酷蜕变。
蜕变成一个被末世亲手锻造、冷酷而麻木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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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物伤其类的悲悯,佘安澜深深叹了口气,随即敛住心神。
她顺手将头灯调至远光,雪亮的光线将客厅照得通透:侧翻的冰箱、化冻淌血的腐肉、碎裂的玻璃圆桌……
这些都是丧尸冲撞后留下的痕迹。
至于空荡荡的消防柜、地上的纸壳和胶带,以及一扇同样被卸下栏杆的防盗窗……
这些应该是求救人的手笔。
佘安澜注意到,那行孤零零的脚印从主卧门口蜿蜒而出,最终指向客厅窗户。
很显然,对方曾在屋内搜寻过物资,备好行装后,便从这客厅的窗口离开了。
一边留下求救信号,一边自救自强,还给自己规划好了清晰的逃生路线……
佘安澜不禁暗赞,这个女孩展现出的求生意志和策略,堪称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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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敲响铁皮柜子,整间屋子仍然没有什么异响,她便轻步走进了客厅。
一眼就瞧见次卧的房门洞开。那应是那具丧尸生前住的屋子,同样是出租房的简陋陈设,比主卧更空,墙上却溅满了暗沉的血污。
她不忍心细看细究,转开视线打量四周:
防盗门被餐桌牢牢抵住,门后还别着根钢筋作门闩,俨然是为了防备外面的丧尸;厨卫的门则大敞着,无遮无拦,一眼就能望到底。
佘安澜还是第一次感到些许安心。
这是一次难得的“安全”搜救。
她不必提心吊胆,更无需提防会有丧尸从哪个角落突然扑出。
她不确定,眼前这般周全的景象,是否是对方故意布置的局面。
佘安澜在由衷赞赏之余,不禁对这个心思缜密的女孩子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书立里那本鼓鼓囊囊的笔记本,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佘安澜迅速折返主卧。
果然,消失的笔帽就夹在笔记本中间。
她摊开笔记本,几行鲜红的“遗言”赫然映入眼帘:
【我好饿,好累,好想饱饱吃一顿热饭,好想活下去……但没食物,没武器,也没异能。可我还是不想死。能活的话,我肯定拼命活;实在活不成,我也想走得有点尊严,至少别在这儿原地等死。】
佘安澜的目光突然定住了。
那里有一小团晕染的墨渍,像一朵模糊的灰云。
是泪。
是一滴很重的泪,重到在纸上留下了一道不平整的痕迹;是一滴很烫的泪,烫到即便她轻轻触碰,也被烫得缩回了手。
原来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人这样努力地活着,又这样郑重地心碎着。
佘安澜心中一痛,强忍着心酸,继续往下看:
【如果这成了遗言……床下还有一瓶山楂罐头和白桦树汁,不嫌弃的话,就随意取用吧。我叫孟柯,今年23岁,爸妈早就不在了,就剩我一个人。谢谢你,见证我曾存在过。】
……山楂罐头和白桦树汁?
看到这儿,佘安澜怔住了。
探身望了一眼床底,确实见那里有个纸箱,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还剩下一瓶山楂罐头和一瓶白桦树汁。
她心中一动,不难想象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是怀着向死而生的心情,将这一份物资留给后来者的。
这一路搜救,她见过太多绝笔,听过太多遗言,也遇到过不少在绝望中自尽的人。
可孟柯这样的女孩子,她是第一次遇见。
只差一天。
不,说不定只差几个小时……
要是她能再早一些到来,或许就能见到孟柯本人了。
真想认识这位在逆境中挣扎求生的勇士,可惜,偏偏擦肩而过,终究缘悭一面。
佘安澜带着些许说不清的怅然,捧着那本属于“孟柯”的笔记本,继续翻阅下去。
试图从字里行间,多了解“孟柯”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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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康康]段评已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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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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