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骇了一跳。
在他前十六年的人生里,除了噩梦,这般诡异的事也不多见了。
老方丈则像是司空见惯一般,只是简单的叫陈言拿上棚边小杂房里的扫帚,把这粉末聚拢,再倒在棚子边上的一个罐子里。
在嘱咐陈言打扫后,老方丈只对他说了一句话:“这就是真实。”
于是在打扫的时候,陈言一直琢磨着老方丈说的话。恍惚之间,他就已经是神游天外。木然地把小罐子拿来摆好,在其中倒入粉末,然后在抬头的时候猛然一惊。
他才看见棚子的那个方位,密密麻麻全部摆满了罐子。大部分罐子陈旧的就像是砌墙用的砖瓦,根本看不出本像。只有一小部分罐子是带点新色的,堆叠在边上。
现在最新的,就是陈言手中拿着的这只罐子。
以前他从来没有注意过棚子的这个方位。像是有某种力量吸引着他,他不知不觉地走入了那个地方。
这倒像是一条地下隧道。
有火把随着陈言的经过亮了起来。陈言清醒了一下,单手揉下眼,看向前方。前方不知怎么,显现出了一条潮湿阴暗的羊肠小道,好像要通向后山的深处。
再一扭头,来时的路不见了,他就是处在一团迷雾里,除了前进,没有别的办法。
心脏砰砰地跳动,陈言看着前方的未知道路,由心底升腾起一股恐惧,后背发凉。但与此同时,一种名为好奇的情绪又开始掌控他,支配着他僵直发硬的躯体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可能,真相在前方等着?
像是少年的热血上了头,但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影响着陈言对于周遭事物的感知。
万幸,这一条路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不知到过了几个小时,陈言才到达了目的地,后山的极深处。
这像一个冢,里面有灯长明。
陈言小心踱步过去,把手伸到那盏妖异的灯面前,没有感受到丝毫热度。这是冷焰,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油脂做成的。
除了灯,成百上千的罐子几乎铺满了整个地界,乱中有序。这些罐子与外面不同,它们上面的花纹更加浮夸张扬。仿佛上面还写着什么文字,这些字体不是现在大陆的通用语,看起来至少是好些世纪前留下的了
而除开这些张扬华丽的罐子,更久远年代的罐子们放在更深处,恍惚间已经和石壁融为一体。
慢慢蹲下身,陈言仔细盯着面前的这些花纹,这些文字,他越看越是沉迷。以至于他仿佛看见它们脱离了罐子,在自己身边绕圈打转。慢慢地,他开始头晕目眩,开始犯困,最后差点摔入罐子堆里。
突然,有一股力量将陈言缓缓托起,让陈言不至于摔入那些一看就不是很妥善的罐子堆里。同时,不知道从哪个方位升起一道暗绿色的符文印在了陈言的左肩膀上。
血肉被炙烤的痛楚让陈言闷哼一声,瞬间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浸透,就算是再会犯困的人,这个时候也该醒了。
陈言眼神清明了些。
“哧——”的一声响起。
陈言果决地用匕首划破青衫,直接估摸着将可能印上符文的血肉全全削掉。
在这个过程中,陈言脸色一白,但手下的动作并没有丝毫减缓。
没有想到陈言可以如此狠辣,这个未知的仪式就此卡了一瞬,让陈言直直从半空落下,重重砸在了那些罐子边上。好险没有骨折,但如果有人能看见那被衣衫遮住的背部,就知道这整个部分都叠满了淤青。
屋漏偏逢连夜雨,陈言一直握在左手的罐子实在受不住冲击的力道,破了。
灰色的粉末漏了出来,在一片混乱中,从地面上升腾开。
陈言即便是闭紧口鼻,但他的肩膀上的伤口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这些粉末。
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这个口子,要在他体内扎根。
这些粉末在向陈言的体内渗透,它们压得他的肺腑快要喘不过气来。陈言克制着自己想张大口去呼吸的**,因为这样只会让更多的粉末进入他的身体。
在陈言快要坚持不住,窒息的时刻,他的身体出现了异变。肉眼可见的,他的体表浮现出暗绿色的纹路,像有生命力一样,蚕食着他体内的灰色。
一种奇怪的兴奋情绪突然出现,流淌在陈言的肢骸里。陈言感觉得到,这些纹路是从他的肢骸里面蔓生出来的,简直和他日日夜夜的噩梦一模一样。
这些纹路好像很渴望这些东西,陈言脸色阴沉地看向边上的罐子群。
纹路像是看得见陈言的目光所及处,更加兴奋了。
而陈言则眉头紧皱,这些纹路是他的一部分,他能感知到它们对他的亲近。
反正都这样了,陈言也不怕再多染点,至少留个样本。他顺手一捞,就将一个没什么明显花纹的罐子拿在了手上掂量掂量,然后揣在了衣服包里。
啧,就想着吧。陈言还不想平白找死,也就并没有在这里久留。
原来的入口还在,这是他还能控制住纹路的渴望的时候。
跌跌撞撞的,陈言跑出了这个地方。
鲜血浸满了他半个衣衫,被粉末沾染上的地方早就失去知觉。
他没有再向未知的前方跑去,而是选择守在这个像冢一样的地方的入口处。深吸两口气,猛地撕开和伤口凝在一起的衣物,陈言着手检查自己肩膀处的伤口。
半掌大的伤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灰白色的血肉。陈言摩擦着这块新生的血肉,冰冷,与死人无异。
这是?同化?
“这就是真实。”老方丈交代的一句话再次回响在了陈言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什么想法要破土而出,最终又归为沉寂。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在大量失血以及极度紧张后,深黑的困意再次找上了陈言。
......
陈言再次睁眼,眼前是梧桐树的枝干和顶头繁茂的树叶。
他回到了最开始睡觉的那棵树上。
这一切都是梦境吗?也是,正常世界哪里会有这种东西。陈言暗自思量,揉着自己有点发昏的头。
他翻身下树。刚好到了晚上的饭点,他准备去斋堂吃点东西。
而就这一下子,有一个像石块的东西从他的青衫口袋里掉落出来,滚落在地上。陈言定睛一看,才发现,嗬,那不就是他在那个地方胡乱抓的一个古老罐子吗?
瞌睡彻底醒了。
这个东西不应该在梦境里吗?还是说,之前的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梦!陈言的心率开始加快,他感受到自己的脉搏在鼓动,至少他现在是个活人,这就足够了。
打量了两眼这个滚落在地的罐子,陈言再此把它揣入衣服兜里。
没有再管这个,他一如平常地去斋堂随便拿了点吃的,回了自己的独立寝院。
“陈言,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早?不在晚上回来了?”陈言对门的一个比他大上几岁的僧人刚好也在这时回来。
“害,今天坚持清醒的时间变长了,自然就更累,早点回来休息。”陈言笑道。两人简单闲聊几句,就回了各自的寝院。
但一进入寝院房间后,陈言就立马谨慎地封上所有的门窗。
黑漆漆地房间里,陈言点上几块发光石装上,瞬间这个房间就变得明亮。
褪去衣袍,陈言看向自己的左肩,那块血肉是正常的色彩,并不像是在那里的灰白。或者,它就是灰白色,只不过是现在这个状态下的他看不到。
啧,事情变得好玩起来了。陈言笑着摇摇头,把衣服穿好,然后拿过斋堂里的馒头慢慢嚼着。
这个寺庙不像它表面上一样平和。到底是在这里长大,虽然睡的时间居多,但是在清醒的时候,这里一些正常人会忽略的细枝末节全被他陈言看的清清楚楚。
所以从他明事理后,在太阳彻底落下前,他就会回到寝院,或者干脆留在那棵梧桐树上不下来。
因为这个烧着香火的寺里,可能根本就没有几个活人。住他对门,刚才还和他闲聊的僧人也是一样,看似正常,实则总是容易记忆混乱,他陈言天天晚上回来,那早是他小屁孩时期才有的事了。
咚咚咚!咚咚!咚......
寝院的正门口房顶处传来一阵烦人的敲门声。
“老张,大晚上,能不敲了吗?明天早上还要上早课。”说话的是和陈言闲聊过的那个僧人,但这语气,着实不太像一个修行人。
那个老张陈言同样熟悉,就是今天下午点在斋堂给他拿馒头的师傅。
老张没有理会带着倦意的僧人,木然的敲着陈言的门,好像是要把这门敲碎一样。
啧。
寺庙院里又出现些细细碎碎的嘀咕声。
到后半夜,这些声音才完全安静下来。在这种时候,陈言彻底睡去。
......
一觉醒来,又是一个大下午。
“老张,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敲我门了,让我本不富裕的睡眠雪上加霜。”在斋堂见着张师傅,陈言上前对他做了个苦瓜脸。
“嘿。”老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到:“我的错,我的错。今天晚上我请好吧,我请。”
“得嘞,你大晚上做的东西,我可不敢吃。”陈言笑笑。
“那要不?明天中午?”
“好的,如果我起得来的话。”陈言对着他吐槽。
“那,那今天晚上我换个门敲敲。”老张有点无措,但还是做了个决定。
“一言为定。”陈言拍了拍老张的肩膀,接过老张递来的饭食,转个身飞快溜出去。
陈言想听的就是这一句话,少了老张这个敲门尸,今天晚上出门风险会下降很多。是的,陈言今天晚上要出门,他要去研究自己身上的纹路和粉末之间的关系,而这件事,不能有第二个东西知道。
包括后山的老方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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