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久开战?”我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 soon ”
这间偏殿已经被细小的水分子淹没,十二月份的冷气钻透了花岗岩和大理石,从上方的缝隙游来一股微弱的白雾,它的触角每碰到一滴水就会在里头结出一个冰晶。
“现在你终于能睁开眼。”她说。
也许在吸血鬼的眼里,人类从未好好看过世界。
薄薄的冷气结晶花落到她的手背上,我们都能看见。“他们不允许你外出。”
她抬起手来心无旁骛地盯着那晶莹的一点,微微上挑的黑色眼线勾起一点淡漠而幸灾乐祸的笑来,她转头看向我,“但是,你可以待在这儿。”
她闪过去合上了门。
“所以,你能做什么?你知道自己在醒来前在身边打造了一个场域吗?你让海蒂昏睡了。”鞋跟敲在地板上,她扬着下巴走过来,“Interesting”
“我不记得了。”
“你能让别人疼痛吗?”
“我不知道……我想,在现实中不会。”
“可惜。”
她的个头比我矮,不同于海蒂的美艳,简非人的美丽显得更加纯粹、严峻、不可侵犯。她打量着我,袍子离地一厘米的地方悬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不知道要如何施展自己的天赋。”
“它使我嫉妒。”不同以往的盘发,她今天梳了麻花辫,摆到胸前,我能闻见她浅棕色发上的冷香。沉默几秒,她的声音又扬起来,“你想要试试吗?”
“试试什么?”
“pain”她挑起一点嘴角。
“你有了一副新的身体,不会再同人类一般脆弱无力。谁知道呢,也许我会控制力度,让你不会感到太难过。”
“你身上的新东西让我很好奇,从来没人能在我的痛苦下反击,昆西,你可以吗?”
“我不知道。”我说,“如果几千年都没人能做到,那么我恐怕也不行。“
“用不着取悦我,试一试,我们就都知道了。”简说。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易行的办法,“在危急关头的爆发”,听起来十分诱人。我从没尝试过简的烧身术,但我清楚这项天赋引来的恐惧。
“准备好了吗?”她说。
我远离了门边,步入最远的黑暗角落,水声变大,让人感觉不像在地底。“准备好了。”我说。
“最好,不要出声。”
淡红的嘴唇微微张启了,随着游出一声浅吟,凝视向我投来,顷刻间,我倒地不起。
“God”我被架上熊熊烈火。
半张脸坠朝地面,疯狂地扭曲挤压,想把地狱赤焰带来的痛苦挤压出自己的身体,但是没有作用,火舌在我的皮肤撕咬,内脏在烧红的碳条下滋滋作响,血和肉都在体内疯狂的挣扎,要逃出来,逃出来,连带着我的苍白的骨头一起逃出来——肋骨咔嚓一下,断裂了。“God”从死咬的牙关中溢出。
她停下了。
我感到虚浮和眩晕。这下彻底明白为何阿罗要让她寸步不离。
“你应该试着攻击我。”她屈膝蹲下来,眼里浮起一层薄薄的兴味,纤细的指尖拨开我额前因痛苦而散落的碎发,“well,如果你能攻击我,那么也许就能做任何事。”
“看着我的眼睛,你就会知道怎样做。”
我爬起来,第二次,依旧不能施发。疼痛无可阻挡,我甚至无法抬头。
“again”
失败。
“again”
失败。
“也许你需要别的东西,比如修女。”
“不行。”
简微微一笑,再一次凝视,比以往更猛烈,更炙热,地面翻涌而起,身体下坠,砸出一个裂缝。“停下!”我大叫。
“嘘,他们会听见。”
“停下!” “简!”
“阿罗会把你重新关起来。”
“我说停下!”
痛苦停止。苦涩的毒液从嘴角溢出,类似于人类的呕吐,我站起来,发现她的姿势已经不是完全的挺立,一手扶在中央长桌,仿佛刚刚从踉跄中重回稳定,她红色的双眼充满了异样的兴奋。视线重新聚焦回我的脸上,她说:“again”
“不不不,”我摆手,“已经够了。”
“我说,对我再做一次。”简看着我,“that's fun.”
这个意思是,我成功了。
我没有告诉她,让他人做梦其间还包含了造梦者卑劣的偷窥,没有犹豫,好奇心令我即刻对她施展了这种的天赋。在痛苦中锻炼出的专注使梦境延长,并且画面不再闪烁。于是渐渐地,我的眼中出现一个斑驳的村庄。与此同时,我发现只要我愿意,就可以打开某个意念的开关,她的触觉传到我的指尖。
那是一种异于灼烧的冰凉,她正在低头,低头去看,一具幼猫的尸体躺在手中,掌心,那是尸体的冰凉。那只猫是白色的,从前在我口袋里的那只也是白色的。
(笑声)
她抬起头了,四个男孩围着她。忽然间,猫活过来,从她掌心一跃而下,扑向周围那圈灿烂的笑容,嘶喊在梦中没有声音,鲜血喷发,在她脚下安宁的流淌……她的脚下——
树枝、焰火,那是一个火堆,正前方的粗妇龇牙咧嘴,一个词——女巫。猫又把这个词撕碎。我看见了亚力克,站在她的身边,他们走下火堆,周身都是惬意的冰凉。然后他们走向一个女人。
母亲。我听见她心里说。猫跟着男孩女孩走去,白色的皮毛没有沾上一点血污。
大火吞噬了山脚的村庄,唯有一间,被逼至山腰,由木桩和碎石搭建而起的小屋,屋前,灰色、蓝色的布帛在春天的微风里飘扬。
简和弟弟在布帛间游戏穿梭,永远穿梭在13岁。
一个美梦。
我做了个大胆而冒险的决定,让她醒过来,然后不待她说一个字,再次令她昏睡。
依旧是母亲、弟弟、猫还有死去的村民。她在转化前被认作一个女巫。他们把她架上火堆。梦境反复,美梦反复,我在她的记忆和期待中寻找,最终我没有在任何一个画面里看见阿罗。
她的美梦里没有阿罗。
我一松开意识,她便用痛苦将我再次击倒,“How dare you.”
蜷缩在地,地砖被我击裂。几秒钟后她决定放开我,再度恢复冷漠的眼睛,又有一片小小的冰晶落到她的发梢。
人类和吸血鬼的本质过于接近,人类的童年与吸血鬼作为人类的人生具有同等的影响力,灵魂的核心在此间结成,阿罗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简,这是什么感觉?”
她靠近我,吐字冒着冷香和凉气,用一种吟唱的语调,“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个小东西……”她停顿了,眼皮落下来又抬起,“猫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生物,它对我们尤其敏感,也与我们非常接近——当它看见我们,脊背的毛发立刻悚立,耳朵缩敛,尖牙吐出——没有一只猫愿意接近吸血鬼。”
“当初的那只白猫没有朝你哈气。”
“因为它太虚弱了。”
难道你想要一只猫吗,还没问出口,只听廊道的尽头闪过一道脚步声,我和简同时朝殿门看去——阿罗。
“真巧,我喜欢的小家伙们都在。”
简头也不转,在阿罗出现的那刻便毫不犹豫地朝他走去。阿罗对这其中的大部分吸血鬼来说就像一个磁极。
“噢,亲爱的,你们在谈什么。”阿罗倾头问她,血瞳却一刻也不肯放过我。
我尽力地微笑,并且将双手背在身后,我可不希望他在这个关头朝我伸手。
“她向我展示了自己的能力。”简淡淡道。
“如何呢?”阿罗的弯起的嘴唇像把沾血的镰刀。
“很杰出。”
阿罗发出一声谓叹,他笑着瞥了我一眼,然后执起她的手柔声安抚,“要知道,这丝毫不会影响我对你的珍视和喜爱。”
简笑了。
在我看来,那是一个虚幻无实的笑,没有根基。
“不过,”阿罗转头刺来一个眼神,“我们应该对昆西多加照顾,毕竟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新生儿。而且,她很喜欢折腾自己,你说是不是。”
不,我呆不下去了。“那么阁下,我先——”
“噢,”阿罗闭上了眼睛,他和简的手连在一起,他在看她的想法。突然,他来到我面前,“我对你的判断没有错,这是一项神奇的能力。亲爱的简,我的天使,我有什么理由不满足她的愿望呢,她要去见亚力克,突然之间,她就想起自己的兄弟来了,突然之间——她就想要一只猫。”
简在他身后冷冷地注视我。
我想往后挪一步,却被阿罗突然举手吓地直接蹿开几十米。
“哈!”他咧嘴,蓦地迸出一声高而尖的笑,合掌于胸前,摇头道:“瞧瞧你昆西,你还是那么紧张。我们不会撕咬同类,”他又笑着补充,“大多数情况下。”
“我的画还没画完,阁下,请允许我先行——”
“耐心。”阿罗压低语气,“真希望凯厄斯没有把他的坏习惯传给你。”
“知道吗,也许我们应该找个时间玩一玩小游戏。卡莱尔非常擅长这类活动。”
“我想我不会。”
“噢,别急着拒绝我。”阿罗笑道,“也许你会在当中发现自己新的一面。这不仅让他满意,也令我快乐。”他走到我面前,眼睛闪着狡猾的光,俯身在我耳边道:“我们最好找个凯厄斯不在的好时候。”
“……”
无论如何,这次我真的要把凯厄斯给囚禁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想玩那个鬼游戏。
阿罗:玩游戏
昆西: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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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巫女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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