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月黑风高的夜晚,闻赋光身上的夜行衣几乎与瓦片融为一体,她蒙着面伏在屋顶上,百无聊赖地与蚊子为伴。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京城快十一月了还能有蚊子?为了更好地潜行,她不能在身上戴草药包,那样会留下气味,更容易被追踪,因此只好做个受气包,默默忍受蚊子的欺凌。

雕梁画栋的屋里歌舞升平,何长翊搂着雁荡楼里的伎人寻欢作乐,她在屋顶上与蚊子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闻赋光今日一路跟着何长翊往雁荡楼里来,一直跟到了这个回字型的二层独立院落屋顶上。看何长翊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恐怕雁荡楼也与她大有干系。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啪!

伸手拍死了一只还没吸到血的,她立刻嫌弃地弹开。

本想探头去看看下边动静,但刚刚她眯着眼打算仔细观察时,发现那几个人已经折腾出了一个她不太想看的画面......闻赋光立刻就转头看蚊子洗眼睛去了。过了这一会儿,也不知道那几个人到哪一步了......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看了,那样的场景对她的精神伤害太大了。

不想看还可以听,她刚竖起耳朵,忽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喊道:“什么东西!?”

闻赋光一惊,还以为是自己身形暴露,准备溜之大吉。然而底下回廊上似乎有几个人,这话一出便引来一阵嘈杂,没人搞明白是什么情况,也没有人朝闻赋光藏身之地来。难道是谁被袭击了?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十分确定附近盯梢的就她一个。她自己没动手,那是谁?

只听得先前那女声怒骂道:“蠢货!有个东西飞你主子眼睛里来了,还不快扶我去屋里!”

闻赋光悄悄伸头去看,众人正拥着一名华服女子往屋里去。“出了何事?”何长翊听到外头不寻常的声音,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瞬间褪去,一把甩开柔弱无骨倚靠在她身旁的伎人,皱着眉出门来看。

“苏阚,你总算来了,怎么了?”见到来人,何长翊眉头松了松,她环顾四周,并未发觉什么异常情况。

苏阚捂着左眼,十分不耐:“应当是有只不长眼的飞虫,专往我眼里飞!”侍从们赶紧扶她在榻上坐下,又是拿水冲,又是拿布巾小心翼翼地去擦拭,还用油灯去引......好一顿折腾,终于把个蚊子尸体从她眼皮底下弄了出来。

“这个天哪来的蚊子!”苏阚见是只蚊子,怪不得任何人,环视一周,气得一脚踹翻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伎人。那伎人被踢出去几丈远,捂着伤处委屈地看着何长翊。飞虫进眼睛有些刺激,苏阚不受控地流着泪,何长翊完全没在意他,只顾着哄苏阚。

听着下面人发出的悲愤大喊,闻赋光丝毫没有作为罪魁祸首的愧疚,躲在房梁上感同身受地点点头。

终于有人懂她了!

那几个伎人自觉坐到席上二人身旁,“气也撒了,该没事了吧?我今日可是为你特意准备了礼物,还请笑纳。”何长翊转头示意先前受伤的伎人退下,自己随后在苏阚对面坐下,拍了拍手。

很快,门外侍从接收到命令,闻赋光看着她们一层层传话下去,最后从一间房里抬了个人形的麻袋出来,抬进了何长翊和苏阚所在的正堂里。

麻袋里显然是个正在奋力挣扎的人,闻赋光的眼神追随着抬他过去的侍从,看她把麻袋解开,将麻袋里的人展示给堂中的苏阚所观。

角度问题,闻赋光只能看到一个男子的后脑勺,分辨不出其他信息。男子似乎是被堵上了嘴,手被绑在身后,百般挣扎却逃不开。苏阚扫了两眼他的脸,还算满意地“嗯”了一声,何长翊知道她这是看得上,身体倾了倾,笑着举杯敬她。

“洗干净点。”苏阚回敬,头也不回地道。

“是。”为首的那名侍从应道。

她们没有再把那男子装进麻袋,而是两个人一前一后直接抬起来,往前面出来时那间房去。多亏没有再套麻袋,给了闻赋光观察的机会。

闻赋光扒开自己的眼皮,身体恨不得探出去二里地,她努力端详着走廊上被两个女人抬起来扭动的男子的面貌,总觉得有些眼熟。会是谁呢?那张脸她一定在哪见过,不过应该是个不大熟悉的人,这会他被布条堵上了嘴,一张脸被挡去了小一半,她更难认了。

想了半天,她也没得出什么结论,要想确认那名男子的身份,除非她凑近了面对面去看一眼,可联想到刚才的情形,闻赋光有些头痛。

她已经在何长翊周围盯梢过几天,苏阚并不是头一次出现在何长翊身边。根据两人的谈话,闻赋光已经拼凑出苏阚的一些身份信息:她是吏部侍卿苏觉栎的独女,在家里的千宠万爱下长大,因此养成了霸道骄横的性子。一次偶然的契机下她与何长翊相识,之后迅速成为了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哪怕苏家百般反对阻挠,苏阚也要溜出家门找何长翊厮混。

至于那名令闻赋光有些在意的男子,根据她略显稚嫩的大媱生活经验,即使是达官贵人,也不能随意欺辱良籍的平民百姓。一个平民男子走在大街上,绝不会毫无理由地就被强掳进花街柳巷,否则其家人去状告到官府,始作俑者就算是官宦人家也搞不好要丢官。这个有点眼熟的男子进了雁荡楼这样的地方,而且如此不情不愿,或许会有什么隐情,她得去探寻一二。

可是看她们的意思,这个男子应该是今日才被送来雁荡楼,何长翊这才请苏阚“尝个新鲜”,如今更是他被人团团围住在房中梳洗的时间,她要怎么才能见到他呢?闻赋光打算再观察观察现在的情况。苏阚刚到雁荡楼没多久,应该不会马上就去房中,她们的侍从正立在大堂处等候听命,闻赋光在屋顶上盯着那名男子被抬进去的那间屋子。

这里毕竟是在雁荡楼,即使这间独立院落大概是何长翊给她自己玩乐用的,但该有的东西都一应俱全。闻赋光看着两名侍从抬了个空澡盆进房,又提了一桶桶热水进去,到这里她们的任务就完成了。接着是几名捧着托盘的侍男进了房中,许是怕贵人随时都会过去,他们动作很快,待这些人鱼贯而出时,苏阚和何长翊那边还没结束。

闻赋光在房顶上数着进出的人数,待确定那间房中只剩那男子一个人时,轻巧地下了楼顶,从窗口钻了进去。

厢房里十分静谧,她原先还有些担心他会大喊大叫把人引来,不过一扫四周就放了心。房间不大,大概是因为平日里不会有人在这里起卧,房中没有设桌案等,只置了一张雕花大床,如今床上正躺了一条,一名被五花大绑的男子。

绳子绑得有些紧,他费劲地扭头过来看,因呼吸不太通畅满脸憋得通红,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珠狠狠瞪着房中的不速之客。

四目相对,闻赋光一身夜行衣,还蒙着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不怕被他看到。她歪头打量着这张脸,努力调动记忆,从疑惑到恍然大悟:她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了。

——是在徐妙园落水后,与徐家姐妹一起去的那家医馆中。当时他在医馆中打包药材,那位医师是他母亲。如今他怎么会在这里?

闻赋光趴在门上屏息听了听外头的动静,一切正常。

“我帮你把布条取出来,但是你可别喊啊,否则我立刻杀了你。”她转身回来,看着面前的男子,语气中包含威胁和警告之意。

男子的嘴还被牢牢堵着,闻言使劲点点头。闻赋光于是把他口中的布条一把扯了出来,他被塞了太久,下巴有些僵硬,她还好心地帮他把下巴合上,让他能正常说话:“你是刺客吗?”

闻赋光抱着臂,低头观察他:“不是啊。你叫什么名字?”

他还有些气喘,紧紧盯着闻赋光,声音中透出几分难以掩饰的恨意,答非所问道:“你能偷偷溜进来不被她们发现,你会武,是不是?你能杀了外面那两个人的,对不对?”

“什么?”闻赋光注视着他,这张脸上已经被人用精妙的手法上过胭脂水粉,看着本应是柔弱动人的,可他的眼中燃起了火焰,灼烧着他视线内唯一的那个人。她不带任何感情地发问:“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只要,只要你帮我报了仇,”他如同溺水之人死死抓住唯一的浮木一般祈求,“求求你,杀了她们,杀了她们!我可以为你所用!我很有用的,我自小随母亲在四处行医,见过很多疑难杂症,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上你!”

“只有这些吗?”闻赋光把手背在身后,蒙面的黑布之下她微微笑着,“可我没什么病啊,我很健康的,力能扛鼎。就算将来有一天会生病,这天下也不是只有一个医师会治病吧?”

男子强迫自己冷静,眼前人如鬼魅般进了这间房而没有惊扰任何人,一身夜行衣证明她不是正大光明进来的,应当不会是何长翊或苏阚的手下,甚至还可能不对付。他现在再也没有其他可以求助的人,她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扭动着身体,让自己尽可能面朝着她说话:“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是那天随那个徐娘子一起来的人,更早之前,你还曾来过我母亲的医馆,给了我们一片金叶子。”

闻赋光不笑了,她没有给男子解绑,而是将他直挺挺地夹在胳膊底下,从窗口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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