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禾风显然没意识到吴月话中的意思,回去的路上还说:“妻主,我们不是要买药吗,怎么出来了呢?”
姜嗣音叹了口气,没说话。
二人一回去,就有人簇拥着他们问道:“江姑娘怎么样?那吴月肯施药么?”
姜嗣音摇头:“她说,要五百两银子。”
“什么?五百两?!”众人一阵惊呼,纷纷议论起来。
“这种时候,她怎么能狮子大开口——”
“对啊,我们上哪去弄五百两给她……”
人群中有个男人泪眼婆娑:“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家妻主和孩子都病着,要是没药吃,大夫说,大夫说都活不了几天了……”
说话的男人姜嗣音认识,是刘家丈夫,他妻子和孩子夜里发热,请大夫治病的钱还是她出的。
当时他为了感谢姜嗣音,给她送了许多自制的藕饼,李禾风很喜欢这个味道,每天都缠着她要吃。
这会儿见他伤心,姜嗣音心里也不是滋味,安慰道:“你先别急,我手上还有些银子,我算过了,只要我们每人再出些钱,还是够付这五百两的。”
刘家丈夫听了这话,抽抽搭搭道:”就是不知道差多少银子……”
“一百两。”姜嗣音说,“只要能再凑上一百两银子,你们就都不必担心家人买不上药了。”
一百两银子……
众人都面露难色,有人说:“江姑娘,不是我不想出这钱,实在是……我家的情况,连一两银子也拿不出啊。”
另一个人附和道:“我也只有二百文钱……”
“我有一百文——”
“五十文——”
凑到最后,也才堪堪七两银子。
这些人的家境都不太好,能出钱已是不易,姜嗣音本身也没报什么希望。
可这七两银子,够做什么呢?
众人纷纷议论道:"这可如何是好?"
"想想其它法子吧……."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要是元家还在就好了......从前疫病,他们可不似如今的太守这样不管不顾……"
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有怀念元家的,有痛骂太守的,也有说都是女帝识人不明,这样的糊涂鬼也让她做什么太守。
见此情形,刘家丈夫擦了擦眼泪,说道:“江姑娘——江姑娘一定会有办法的。”
众人的视线落到姜嗣音身上。
“江姑娘,您就再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吧!”
“对啊江姑娘,您既然能拿得出四百两银子,剩下这一百两应当也不是问题,这钱对于姑娘您来说是小事……可却是我们所有人活命的东西……”
“江姑娘……”
“江姑娘……”
有人带头先跪下,后面的人也依样效仿。
姜嗣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其实她身上所有的钱都在疫病刚起的时候用来救治病人了,如今身上一个子儿也掏不出来。
她所说的四百两银子,还等着回去和李从懿商议该如何弄来呢,可如今……
她看了看跪倒一片的众人,叹息道:“唉,罢了,你们都快起来,我再想想法子吧。”
众人都没有怀疑她的话,因为她是江姑娘,是能说服药商捐赠药材、疫病初起时就能掏出几百两银子给他们家人看病的江姑娘。
所以,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姜嗣音本人半点想法也没有,短时间要怎么才能弄来这么多银子呢,她总不能去偷抢吧?
夜里李从懿回来时,姜嗣音就将今日的麻烦告诉了她,二人思来想去也没个主意,最后还是决定,再去找一次太守。
如今处处是疫病,太守应该没理由像上次那样打发走她们了。
翌日清晨,当二人再次求见太守时,却被拒之门外。
“太守大人有要事在身,没空见二位。”侍卫说。
姜嗣音道:“我真的有要紧的事要见大人——”
“无论什么要紧事,大人说了,都不见。”
一连来了几回,得到的都是这个答案,二人只好去城里做帮工。可城里报价最高的铺子,一天辛苦下来,两个人也只能攒下四百文钱。
一千文铜板才相当于一两银子,姜嗣音一琢磨,等赚够钱都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
她忽然想起,当时在京都街头,季陵游随手就扔了几百两银子,那时候围观的人都说银子难赚她还不以为意,如今却才是真的深切体会到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直到有一天,刘家丈夫来找她,哭着嚎着喊道:“江姑娘,我妻主她……她死了。”
这事来得突然,姜嗣音说,既然他妻子死了,尸体还是火葬了好,免得更多人染上。
刘家丈夫不听,执意要请乐人吹丧,可满城处处都是病死的人,一个乐人也找不到。
众人趁着他出去操办丧事的功夫,将他妻子的尸体烧了,自此之后,他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不搭理人。
姜嗣音劝他节哀顺变,他却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所有人都躲着她,姜嗣音问李从懿,李从懿也摇头只说不知。
后来还是李禾风带了个人过来,她才知道了原委,那人问她:“江姑娘,我听说,那吴掌柜原本是要送药材给我们的,可你没要,是不是?”
姜嗣音苦笑:“送?”
……她能说,所谓的送,条件是要她把李禾风送到吴月床上么?
李从懿也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姜嗣音才把那日吴月所说的话告诉给她。
听到吴月开出的条件是李禾风,李从懿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我,杀了她。”
姜嗣音拦住她:“不行,你不要冲动,她也只是这样一说,你看,禾风现在不还好好的么?”
被提到了名字,李禾风忙跑来:“妻主,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呀?禾风也想听。”
姜嗣音知道最近她和李从懿忙,没顾得上陪李禾风说话,他这几天大概是在客栈里闷坏了,就哄他:“你先回房里,晚点我们出去好不好?”
李禾风点头,欢欢喜喜地走了。
姜嗣音望着李从懿,又回到了方才的话题:“不过我去找吴月时,身旁只有禾风,现在既然传出了这种谣言,肯定和吴月脱不了干系。”
“明,明天。”李从懿说,“我,我去找她。”
姜嗣音放心不下:“我和你一起去。”
……
还没等到二人前往吴记药铺对质,一早就有人带着钱来找李从懿,说家里人高热不退,实在是拖不起了,城内如今找不下大夫,希望她能帮忙去附近最近的县里请个大夫回来。
李从懿刚一走,官府就派人来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来人是来抓姜嗣音的。
李禾风也闹着要跟去,姜嗣音让他待在客栈等李从懿回来。
到了公堂之上,姜嗣音才明白,这事的起因是有人向太守说,是她存心散布瘟疫,目的是引起百姓对朝廷的不满。
而这人证,竟然就是刘家丈夫。
这个帽子一扣下来,她百般辩驳也无济于事,好在太守大人急于治疫,没空定罪,也没上刑,只是将她先收押着。
李禾风在客栈等着,刘家丈夫就找上他说:“江姑娘和李姑娘不在,不如就到我家去吃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藕饼。”
李禾风眼睛一亮:“好!”
路上下起了雪,刘家丈夫的路越带越偏,直至到了郊外一间小院门口才停下。
“这……这是哪呀?”李禾风问。
刘家丈夫没有回答他的话,敲门道:“吴掌柜,人到了。”
一听说吴月的名字,李禾风下意识就要逃跑,他记得姐姐和妻主说过,那不是个好人,让他离远点。
吴月打量了一番雪中的人,见他眉目还是初见时那般勾人,疼惜似的牵住李禾风:“外面那么冷,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吧。”
李禾风刚想挣扎,她力气却不小,一把将他扯入屋中。
再看刘家丈夫,早已经没了踪影。
屋子里有暖炉,吴月解了衣裳,就伸手去探李禾风的衣带。
她早就调查过,李禾风的娘和爹死得早,只有一个原本在京城当差的姐姐李从懿。
他这姐姐不知在京城得罪了谁,如今只是个白身,而她身后有“大人”撑腰,自然不怕什么李从懿。
想到此处,吴月手下的动作更加放肆,任由他拼命推搡也无济于事。
“不,不要……不要……”李禾风的声音在屋中回荡,“姐姐……妻主……呜……”
屋内却除了他的声音,还有衣料撕扯声,低骂声。
雪下得越发紧了,屋顶、地上处处都是雪。
不知是雪何时停的,雪地中簌簌的脚步声从屋外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僵沉。
渐渐地,渐渐地,这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化作了一个人影。
李禾风的眼泪止不住落下来:“姐姐,姐姐……禾风不干净了……”
他的身上沾着血迹,还有紫青色的痕迹,李从懿什么也没有问,蹲下身摸着他的头说:“小禾乖,没事的,没事的。姐姐会一直陪着你。”
李禾风扑进她的怀里:“我们走吧,我们走吧……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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