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消息就像是一记惊雷，是九十九完全没有预料到的。除了觉得一百个不对劲之外，紊乱的心绪里却夹杂着一丝喜悦。所以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滋味。
漆黑的宿舍里只有面前的手机屏幕闪着点点蓝光，照映在黑发少年发愣的脸上。
九十九愣了最少有五分钟，又在脑内纠结了一会，最后慢吞吞地打了几个字，琢磨了一会还是没敢发出去。
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只能无奈地开始往上翻聊天记录，这才发现，上一次和对方对话，居然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xx年x月x日
19:21
【。】：你真的要走吗？
23:15
【。】：接电话
03:23
【。】：喂
——这便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三条消息，从那以后，整整三年，他和那人再没有任何联系。
九十九只觉得脑袋一阵发痛，回忆中曾经存在过的欢乐也罢，痛苦也罢，都恍如隔世。不过是些抓不到、摸不着的情感，就像天边的朝起朝落，花谢花开——他突然有些怨恨起那人的若无其事。
九十九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此刻对方会突然发消息来。老实说，在...之后，他一直以为他们已经彻底断了联系，甚至有些惊讶对方居然没有把他拉黑或者删掉。
即便是去年春高——那也是这几年来他们最接近的一次了——八旗和稻荷崎虽然有些交情，但他们的赛程根本没碰上，更别提见面了。夺冠那天，很多人给九十九发来了祝福，他也给很多人回复了消息，却唯独在对方空白一片的聊天框前犹豫了许久。
当然，他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一个字。
如今，这条看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消息突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言语间的毫不在意显得那些过去的青涩和怨恨也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更加搅乱了他原本就混乱的心绪。
九十九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默默地拿起了手机。
22:56
【我】：要来，到时候见。
看着屏幕上的这几个字，他突然觉得心跳加速——这是紧张还是期待？九十九心里没个明确的答案。于是他没有再看对方的回复，只是按黑屏幕放在一旁，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第二天的训练赛乌野依旧全败，但在天马行空的尝试与滑稽失误中，谁都可以看出乌鸦们渴望进步的锋芒。
今天的常规练习结束后，大猫头鹰揪着九十九的衣领使劲摇晃撒娇：“拜托了！刚刚的扣球再来一次嘛！”
九十九像被抓住后颈的猫般挣扎：“就不能放我回去打游戏嘛...”
这时，月岛正巧喝着水经过，木兔眼前一亮，立刻松开手冲上前：“眼镜同学！你也来加训吧！”他对月岛比了个大拇指，“昨天配合得还不错不是吗！”
九十九趁机后退两步整理衣领，却一下撞上了黑尾结实的胸膛。大猫坏笑着顺势用胳膊卡住这个比他还要高上一点的少年的脖颈：“还想跑？想得美！”
但是这次，金发少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被命运扼住呼吸已经放弃挣扎的九十九，拒绝了前辈的邀请。
木兔：“唉？！为什么啊！”
月岛摆了摆手，也没说理由便转身离开了。不过，和黑尾打闹的时候，九十九倒是无意间听到日向对乌野的一员说的话。
“...和不喜欢打排球的人，说再多也没用。”
嗯嗯，这句话倒是说的对！九十九在心里点了点头。所以能不能放他回去呢！
-
当晚体育馆内，被排球资本家强迫营业的九十九一边机械式地给赤苇抛球，一边分神回想着昨晚的消息——这个状况已经持续了一整天，惹得和步狐疑地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九十九对此的回应是一个标准白眼。
就在这时，早先拒绝了他们邀请的乌野小副攻带着夜风闯入，黑尾吹着口哨将想要乘乱逃走的九十九拽到身前。
赤苇：“...哦呀。”
木兔：“哦呀哦呀～”
黑尾：“哦呀哦呀哦呀～看我们捡到什么？是迷路的小乌鸦哦~”
木兔立刻配合张开双臂模仿角鸮扑食，不过月岛倒是完全没有被吓到，只是有些语塞地看他们耍宝。
他默默后退半步，被九十九及时补防堵住了退路，月岛突然就有些想念乌野更衣室的长椅——至少不用面对这群返祖的肉食类。
月岛：（糟糕...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总觉得木兔前辈他们三凑到一起后抽象程度直线上升，赤苇叹了口气，上前横插进三人组成的包围圈，运动鞋在地板擦出短促的摩擦音。
在场唯一靠谱的二传手将马上要偏走的画风扯了回来，他精准切入正题：“月岛君特意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金发副攻的手指无意识捏紧衣角，深吸的气流里混着塑胶地板的焦味，他咬了咬牙，慢慢开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为后辈答疑解惑可是我们的责任！”枭谷和音驹的主将笑着回答，一旁的八旗主将也默默点了点头。
月岛愣了愣，他好像没有预料到这个，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打扰了，非常感谢。”少年九十度鞠躬时发梢扫过镜框。
“...你们三位的球队，勉强也算强校了吧。”
“八旗去年IH和春高都是冠军。”九十九举手。
黑尾咂舌把他按回去，木兔已经气鼓鼓地叉腰：“我们枭谷去年也进了四强啊！”
“假设——”月岛抬高音量打断即将歪楼的对话，镜片闪过冷光，“但就算能打进全国大赛，也很难拿冠军吧？”
“八旗两连霸...”九十九再次举手，声音闷闷传来，他正被黑尾用运动外套罩住脑袋威胁：“——再拆台就把你当排球扣出去！”
“诶诶！也不是不可能吧！”
猫头鹰的炸毛被赤苇用矿泉水瓶抵住后腰强行镇压，“别激动，先听他说完。”学弟淡淡的声音在空旷场馆格外清晰：“九十九前辈也是，您再插话下次特训就只能由您陪木兔前辈完成两百次扣球了。”
九十九：“抱歉。”
不亏，装到了。
体育馆的顶灯在月岛镜片上折射出冷光，少年推了推眼镜，看着乖巧缩回墙角的八旗主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护腕下未愈的擦伤——那是昨天拦网失误留下的纪念品。
清冷的声线切开空气：“我只是想请教，你们为何对社团活动如此执着？”少年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毕竟将来写简历的时候，最多也就是能添上一句，「学生时代曾认真参加社团活动」而已吧。”
沉默如同投下的阴影，蔓延在空气里。
“只是社团...”
木兔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他皱起眉，样子有些吓到月岛，但是紧接着就听到他若有所思地说：
“听上去好像人的名字啊。”
黑尾猛然反应过来：“姓「直室」名「社湍」吗！”
“等等，不对，”九十九在月岛和赤苇两人看智障一般的眼神中面无表情地插嘴，“他说的是「不过是社团」。”
“对哦，拼不成人名了，好可惜。”
“真是的。”
“我是不是该吐个槽啊。”月岛说。
“算了吧，会没完没了的。”赤苇回答。
金发少年叹了口气，原本还在耍宝的枭谷主将突然逼近。猫头鹰般的金瞳倒映着少年猝不及防的慌乱，“对了，眼镜仔！”
“我叫月岛...”
“月岛同学！”
木兔问他：“你觉得，排球有意思吗？”
兄长在县大赛败北时扭曲的表情闪过脑海，月岛听见自己说：“一般般吧...”
“因为你打得太烂啦！”直球攻击让赤苇扶额，月岛也果不其然当场黑了脸。
木兔走上前，比了个有些骚包的pose，“我已经高三了，也参加过全国大赛，球技自然比你厉害，厉害得多。”
“...这不用你说。”
“但是，我也是最近才决定排球很有意思的。”听到这里，月岛一愣，九十九也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一眼木兔，他没想到木兔会这么说。
“那是自从我能在比赛中扣直线球以来。本来我擅长扣斜线球，但是总被拦网拦下。”
“听着！”木兔突然摆出决胜姿势，运动服领口还沾着晨练时的草屑，“直到能扣出直线球那天，我才真正爱上排球！”他张开五指模拟扣杀轨迹。
“当球擦着拦网手尖炸响地板时——”骤然压低的声音裹挟着滚烫的兴奋，“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
“就是那一球让我感觉到「属于我的时代终于来了」！”
月岛指节泛白。记忆中哥哥深夜对着比赛录像反复暂停的画面，突然与眼前前辈炽热的眼神重叠。
“不过啊，这只是我个人的体验，也不是对每个人都管用的，”木兔挠着头恢复傻笑，“月岛说得也没错啦。”这突兀的转折让少年猛地抬头，却撞进前辈洞察一切的眼神，
“但那个瞬间来临时——”木兔的指尖抵上他胸口，“这里会记得。”
这里…会记得？
“那...你呢？九十九前辈？”月岛转头向九十九问到，他很期待这个人的答案。
“我啊...”黑发少年愣了愣，接着突然露出了一个少见的微笑。
九十九说：“我不喜欢排球。”
...什么？
不顾一群人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黑发少年继续慢吞吞地说：“真的哦，我完全不喜欢排球，”他看上去很平静，“说不定我可能还有点讨厌呢，哈哈，真是抱歉不能给你什么建议了。”
体育馆陷入诡异的寂静，看着大家都盯着他沉默的样子，沉默了一会，九十九突然翻了个白眼，“拜托，开玩笑的好吗。”
赤苇深吸一口气：“九十九前辈，请不要开这种完全不好笑的玩笑好吗。”
九十九撇了撇嘴，低头摆弄着腕带，木兔眨了眨眼，这次的他没有去问为什么，他只是一把摸到月岛旁边，揽着月岛就往球场拖去，“来特训吧！绝对让你爱上拦网的感觉！”
黑尾也反应了过来，“来来来，快进来。你也快点来，天崇！”
被推搡着踏入球场时，月岛最后回望那个倚在门框上的身影。逆光中九十九的轮廓模糊不清，但是还是慢吞吞地跟了上来。
昨天忘记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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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枭谷联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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