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进路一说，其实枭谷女篮第一个收到国青队集训资格的人并不是橘利佳。以她那种认为自己注定要征服宇宙的夸张个性，日本队在女篮亚锦赛失利最终无缘伦敦奥运这件事给了她不小的冲击，眼睁睁看着国家队排名下降，她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假设她最终努力的结果也只能到这里，那确实是挺没意思的。梦谁都会做，如果条件允许她当然只想在最强的队伍里当明星。
高二那个夏天，在合宿刚开始的时候，野原监督把西田叫去了办公室，她手拿标着篮协徽章的白色信封走回球场，橘记得队长那时的表情，一边透露着“怎么会是我”的惊讶，一边又满是“去见见世面也无妨”的胸有成竹。
橘利佳在一旁满心期待下一个名额的公布，却没有在监督那里听到自己的名字，队里其他人说要为队长庆祝，她则是拿过筐子里的篮球，在篮下重复着打板和抢板的动作，谁叫她也不应。
要知道历代拿过最佳球员称号的选手最迟在高二都会被U17征召，接着升入国青队，只要表现足够好最后就有很大机会成为国家队的正式队员。然而枭谷出过一位MVP，她的名字是橘利佳，可她却不是那位进入国青队的人。
不久后西田莉香在秋季选拔中落选，并未有机会留下，同时橘利佳被选入东京代表队参加秋体，然后在第一轮被打回老家。所以说不是她想不想在最强队伍中当明星，而是她连自己看不上的队伍的敲门砖都没有摸到。
当泽北跟她说洛杉矶火花对她感兴趣的时候，橘一瞬间失去思考能力了，很多讯息在脑海里交织。尽管火花队在年初就被曝出亏损严重，但今年的揭幕战她们在客场实现大逆转的表现又实在精彩。而除去这个因素以后，她又冷静下来问自己究竟是更喜欢篮球还是更喜欢赢，思考了许久她得出结论，原来自己其实更喜欢赢。还有那件她一直在不停否认却又必须承认其合理性的事情，她的篮球是泽北荣治的篮球，而她总觉得泽北的篮球在他退役的那天就没了，于是从那时起，橘就不知道什么是篮球了。
因此昨天的那个问题她给出的回答是，她不会转校。
为时两周的夏季合宿已过半，结束了一整天的练习赛，到了傍晚轻井泽突然下起了阵雨，而且还来势汹汹，两个助理教练在组织低年级队员们尽快收拾室外球场上的器材，泽北把伞塞到风间手里，让她去追那个已经冲向食堂的红毛笨蛋，自己则拿着车钥匙去接被大雨困在路口的乔安娜和宫野。
“安全着陆！”橘高喊了一声跑进门，只是地上太滑了，她踉跄了三四步才站稳，她的头发被雨淋湿了，水珠顺着发丝滴下来，扯过衣领胡乱擦了擦脸，她抬头看向前方，脸上突然绽开了爽朗的笑，准备开口时后脑勺被人轻拍了一下。
“你……你能不能稍微……”风间大喘着气，“跑慢一点，非要淋雨是傻子吗？”
“我不喜欢撑伞啊。”橘甩了甩头发，拿过空餐盘到窗口去打菜。
“行，你赢了。”风间叹了一口气放下伞。
木叶一边夹起一块西兰花塞进嘴里，一边偷偷看向橘。他注意到她碗里堆成小山的米饭，心想这个家伙真是无时无刻都这么夸张，连食量也很夸张。对面的小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完饭了，他打着呵欠起身说：“啊——我先去洗澡了。”
果然这边人刚走，她就过来坐下了。木叶咽下嘴里的菜，伸手帮她摆正了餐盘。隔壁桌的木兔也快吃完了，他走之前转头跟橘说道：“白福说你有一张汉堡券，合宿结束一起去吃啊！”
“完全可以，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她先是爽快地答应了，然后便眨着圆圆的眼睛向木叶凑近，“秋纪……”
“好的，我也去。”木叶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胃容量是正常人的水平，但她都开口了，他又怎么会不同意。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之后，橘又开始一心对付餐盘上的食物，她明明不喜欢吃胡萝卜但是总会特别努力地把它吃完，但是她又非常喜欢喝胡萝卜汁，这件事也很神奇。
没过多久，女篮一二年级的队员们陆陆续续走进了食堂，剩下的一半空位被填满了，气氛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队长和男排的人关系好好哦。”
“她不是在和排球部的队长谈恋爱吗？”
“木兔前辈？怎么可能啦，这两个人真的有这个功能吗？”
“可是他们不是连晨跑都一直在一起吗，我在车站还碰见过他们好多次。”
“我反正想象不出队长恋爱的样子。”
“想象不出不代表不存在嘛。”
“我觉得有问题的应该是另一个前辈，就是……叫什么来着，反正长得有点帅的那个。”
“木叶。”
“对对对，就叫木叶的……”
而这个正在说话的一年级女生突然发现四周的氛围变得有些诡异，又看到队友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糟糕，她颤抖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风间芽美一张微笑着的脸。
“副……副队长！”她差点把筷子掉地上。
“好好吃饭。”风间拍了拍后辈的肩膀，拿着餐盘往门口走去。
“都怪你说那么大声。”被教训的女生低声责怪道。
“喂，是你要聊这个的吧。”队友反驳道。
虽然说木叶秋纪明恋橘利佳这件事在两个队的正选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对于这十几个人以外的人而言，他们还是很热衷于讨论橘队长究竟是和木兔更合拍还是那个有点帅气的前辈更相衬。不过今年的情人节由于橘利佳力压男排门面赤苇京治得到了最多的巧克力，而她本人至今都没有给任何人送过手作巧克力，所以大家就失去了验证此八卦的一条关键论据。至于这是为什么，主要是因为橘太太实在担心自家厨房的安危。
最后橘把满满一储物柜的巧克力和队友们一起分着吃掉了，据说分到木叶手里那一盒还是其他学校的女生送的。
尽管事实如此无法改变，但木叶偶尔也会因为喜欢的人比自己更受女生欢迎而感到一点点挫败。
在篮球馆里踱步消食的时候，吉村清子问其他人：“老实说，你们一开始有没有站错过cp？”
“Honestly，我真的站错过。”乔安娜偷偷拿起一颗篮球，又在风间宛如恶犬一般的眼神中缓缓放下，“木兔前……前辈背着她在走廊上狂奔的场景给了我不小的冲击。”年满十七岁在日本居住了近六年的小川乔安娜依旧不习惯用敬语。
“那是因为招新的时候木兔打赌输给了利佳，”樱庭由美从她手里把装满了篮球的球筐拉过来，“但我们三年级的基本上都没有站错，芽美对吧？”
本来决定不参与谈话的风间翻了个白眼，接着回了一句：“你们真是无聊到没事做了，你如果指的是高一合宿那件事，我就懒得说了。”
“嗯？”不曾听过这段故事的人包括绿间理子在内一共有三个，她们立马用闪着求知欲光芒的眼睛看向了风间。
樱庭接过了话茬开始给后辈讲故事，也就是关于橘利佳和木叶秋纪如何在山地拉练中双双滚下山坡，然后孤男寡女在山洞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橘利佳还背着木叶秋纪回到训练基地这回事。
虽然真实的情况是橘不小心一脚踩空滑倒，而木叶当时正好在她身后，他伸手没拉得动她，反被牵连着一起摔了下去。这本是一件足够倒霉的事情，可是在大家添油加醋的想象中，这已经成为奠定橘叶之情的关键事件了。配上国语成绩接近满分的樱庭那绚丽的修辞，风间觉得自己可能在吉村眼里都看到点点泪光了。可如果问他们觉得木叶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橘的，大家都不知道，他们甚至想不起来橘是因为什么才会像一条大金毛一样总是黏在木叶身边。
也许当事人自己也给不出答案，橘只会时不时回忆起他们被困在山洞的那天，他的右脚崴伤，她向他道歉，而木叶完全没有在意，还反过来安慰她说：“幸好你没事。”自这以后，她就开始经常跟着他，就像跟着鹅妈妈似的。
至于木叶那一边，他偶尔会把这种感觉概括成一句“喜欢就是突然的坠落”，而他的第一次坠落就是她第一次对着他笑的那个瞬间。
“在聊什么呢！”
故事会仍在进行中，橘突然出现了，这把樱庭吓了一跳，她缩起脖子躲到一旁，摸着心口说：“吓死我了！”
橘便弯腰搭着樱庭的肩膀，凑过来看着刚刚还在听故事的乔安娜和绿间，对面两个后辈干笑了两声，抬头看着天花板说这灯挺亮啊，接着迅速逃离了是非之地。
“嗯哼……”然而橘看着不拘小节，但是直觉可是相当准的，她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在场的每个人。
“三对三还打不打了？”风间及时出现解围。
“打！”橘回身接住篮球，“队长也参加吗？”
“当然了。”西田换了衣服从后面推着记分板出来，旁边是拿着哨子的泽北。
“好吧，又没我的份了。”乔安娜在板凳上坐下，两手托腮无奈地自言自语道。
“你怎么成天都笑得这么开心啊。”泽北看见橘抱着球看向门外在傻乐，没忍住问了一句。
“阿北你知道吗，”她指了指外面的天空，“雨停了以后，山上能看到特别好看的月亮。”
夏日阵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乌云散尽的时候，会有微光照进山洞里，一点也不黑，一点也不可怕。
“是吗？”泽北也抬头看了看，只有灰蒙蒙一片，连点点星光都没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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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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