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拥抱的时候，人没办法知道自己抱着的那个人在做什么。
小森摸着及川彻的后背把头放在他颈窝里，带着花香的汗味跟熟悉的药味混合在一起，她后知后觉才意识到那股药味是用来缓解肌肉酸痛的撒隆巴斯喷剂。
关于排球，及川彻一定很努力，从小时候开始就为此吃了很多苦吧？
她开始想象他从小到大每一个在排球场上的瞬间，他起跳的样子，他传球的样子，他拼尽全力去拿下一分的样子……一时间，小森忽然觉得自己思绪飘得有些远。
她打开手机，翻到了结束游戏的页面。
这时，及川彻却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能不能别走？”
‘是否提前结束游戏？’
小森的手指一抖，却假装听不懂，笑道：“走？我去哪呢？你在说什么呀，阿彻？”
可是他固执地又说了一遍，双手拥抱她的力道加大。
“我不走，哪也不去，就陪着我的阿彻，好吗？”
摸摸他的头，侧过脸吻了一下。
‘是否提前结束游戏？’
“我爱你。”他没有动作，只是说，尾音有些颤抖。
“我也爱你，阿彻。”
‘是否提前结束游戏。’
第三次，玩家点击了‘是’。
那个瞬间，玩家的脑中传来熟悉的眩晕感，她的视野中开始出现大面积的黑斑，鼻腔中又酸又疼很快传来血腥味。
‘正在为玩家提前结算，请保持现状不要随意走动！’
字符出现在黑斑上，她眼前的落叶、秋雨、庭院里的白色柱子渐渐虚化，最后她看见了一张红着眼抬起来的脸。
是及川彻。
“及川彻。”她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开口第一声还是喊了他的名字，“别哭了。”
“很难看吗？”
“不，很漂亮。但是，我不想看你哭。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你，你会把眼睛都哭瞎吗？”
“没有如果……”
“万一呢？打个比方？”
“但我们，此时此刻，双手正握在一起。”他语气微沉。
“别生气嘛！”她笑起来。
“没有生气，我会请你不要走，你能不走吗？”
小森呼吸一滞，“我不走啊，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要是离开了，你就别记起我了，忘了我……就做你喜欢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但我想你一定会接着打排球吧？”
“嗯……你呢？如果是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呢？”
“我……”
她其实已经看不太清他的脸，最后只能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巴跟下颌。这预示她能开口说话的时间所剩无几。
这个瞬间，她脑中想了很多，她满可以撒谎大大方方地说出‘我也是哦’或者‘没有你我可活不下去’，但她张了张嘴，还是扒拉开了她那糟糕的现实生活，承诺道：
“我会努力活下去，也去做我喜欢的事，成为我想要成为的人。”
及川彻忽然破涕而笑。
他张了张嘴，说了什么。
但声音已经消失。
下一秒，世界陷入黑暗。
‘叮！已达成世界0895结局一［我们幸福的未来］’
‘本次攻略结算评价为A！奖励已发放至背包。检测到目标角色好感度达到75%以上，故该角色线关闭不可攻略，请玩家选择世界0895内新角色或退出世界0895选择新世界新角色进行游戏！’
‘鳄鱼的眼泪[眼部饰品]：装备者感性降低50%，体力值增加50%，获得自由流泪特效。’
小森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自己在日本乡下租赁的小房间，这里地属东京但已经是距离市中心很远很远的山上，总之不会是宫城县。
眼前仍旧浮现着没被她关掉的游戏结算字幕，白色的字幕铺天盖地，到处都是。
躺在地上，小森没管结局结算，她在想及川彻最后到底说了什么。
她张了张嘴，试了几个词，都对不上。
他说什么？
不是‘我爱你’，不是‘我喜欢你’，不是‘留下来’，不是‘对不起’，不是‘明天’、不是‘以后’、不是‘开心’、不是‘幸福’……但小森却觉得那个动作那个口型特别熟悉。
她忍不住拿起手机找到历史记录，去看他到底说了什么，但记录只到了她同意提前退出游戏的一瞬间。后来她想要重新开始游戏，重新回到及川彻面前，去问问他到底说了什么，但‘及川彻’的按钮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点击也提醒她‘满好感角色禁止重复攻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回去？
她只是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她想起他们拥抱的记忆，想起亲吻的记忆，想起小春说的‘真爱论’，想起那个下着秋雨的夜晚她用额头去感知他的存在……
疯草一样的情绪挤在她的身体里，长在每一根血管跟肉壁的间隙，它们像是要挣破她这具身体。
她拖着身体从什么都没有的榻榻米上坐起来，摇摇晃晃去洗手池上的镜子前。她抬起头，看见镜子里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漂亮成年女人。
她拥有匀称的身体、红润的脸、还有——脑袋上粉红色的大脑帽子。
‘状态：神经损坏、阻断药物注射（可治愈，体力-20%；精神-40%）
精神：20% 50%（精神很好！）
体力：60%（肌肉松弛、安眠）
道具：恋爱脑（已佩戴）’
‘恋爱脑［头饰］：装备者理性降低50%，精神值增加50%，容易陷入恋爱’
道具‘恋爱脑’。
‘是否卸下[恋爱脑（头饰）]？’
是。
‘您的状态出现变化，精神值下降至20%，请注意休息！’
“呕——”
摘下道具的瞬间，小森忍不住趴在洗手池干呕起来，紧接着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整个世界的色调变得灰暗。她忽然觉得有点冷，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温热的血也顺着鼻子从她的身体里流走。
她摸了下鼻子，预料之中沾了一手黑红的鼻血。
血液一滴一滴滴在骨头一样白的白瓷洗手池里，小森打开水龙头，很快白瓷水池上紧紧留下一个微微发橙的印子。
冷静下来了。
脑袋好轻。
小森闭上眼，关闭了游戏字幕，再睁开眼时已经抬起头，看见了里面真正的自己——一个面容青白双眼无神的成年女人。
她穿着蓝白条的睡衣，身材瘦弱，脸色很差。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全身都灰扑扑的，只有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成了她身上唯一的亮色，很像恐怖电影里的女鬼。
小森摸了摸脸，镜子里的女鬼也跟着摸了摸脸。
她抬起头，鼻血从下巴上再次淌在她的睡衣上。
第一次。
小森忽然觉得天花板好低，好低，这里好挤。
想出去。
她看向被紧紧关闭着的大门，脚步虚浮地慢慢挪过去，双手扶在门上，微微用力，下一秒——
门外面的力量更快一步打开了门。
房东太太柴崎女士。
她端着食物出现在了门口。
“小森小姐，你要出门吗？晚上了，先吃晚饭再出门吧？”柴崎女士亲切地笑着，将食物放在小森抬起来的手臂上：“对了，今天有位先生想要预约跟您见面呢，小森小姐应该也是跟往常一样拒绝见面吧？”
小森手臂上传来沉甸甸的重量，食物的味道一如既往地恶心。
她盯着柴崎女士笑眯眯的脸，她的眼睛几乎都要眯着看不到。
小森：“不，我要见，是男人还是女人？”
房东太太脸色一僵，她的眸光像是毒刺一样朝小森刺来，但因为顾及着什么，迅速朝小森身后的上方的墙角看了一眼。冷冰冰地说：“那么帮您预约时间了，晚上7:00怎么样？”
小森记得刚才手机里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快六点左右，她摇头：“不，我要6：15，吃饭完马上就见。”
柴崎女士的脸色彻底难看起来，她却只能在什么东西的威胁下，点头同意。
“好，那么请您尽快吃饭，如果没有在15分钟内吃完，我想那位先生就没有机会跟您见面了。”
木格子门被重新合上，除了小森手中的一盘子看不出来是什么玩意儿的土黄色糊糊食物，她没能踏出这个房间一步。
她端着食物，抬着头朝自己背后看去，那里除了因为长时间无人打扫而出现的蜘蛛网跟上面趴着成年男人巴掌大的蜘蛛，好像什么都没有。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找了一圈无果，她现在还有十分钟来处理手上的这盘子食物。
首先，她绝对不能吃它，哪怕她现在肚子开始叽里咕噜一通乱叫，哪怕她是一个珍爱粮食的好姑娘。
小森又看了眼蜘蛛，最后盯上了房间里唯二能够通往房间外面的管道——马桶。
10分钟后，柴崎女士再次来到屋子的时候，光掉的盘子被随意放在地上，小森正站在墙边左看看右摸摸。看见有人来了，她不经意看了柴崎女士一眼，抱怨道："房东太太，我这是多长时间没出过门了？怎么全是睡衣啊！而且我的睡衣怎么全都是一个样？穿着睡衣怎么见人啊！"
柴崎女士满意地收拾好地上的盘子，再次亲切起来：“没关系，我想那位先生是不会介意的。”
穿着精神病号服的疯女人双手抓了抓头，并伴随着愤怒的跺脚，最后露出来一只虹膜微微闪着绿色磷光的竖瞳眼。
“也是，那我们快走吧！”
她眨了下眼，眼瞳又恢复如常。
声明：妹没有精神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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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及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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