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女人低着头承认,并且由衷感到抱歉。
她不想让他担心的,也没想到自己和俊辅的事会这样打扰到他。
她本以为自己对感情问题处理得并不糟糕,还觉得他们在找到了那个分手后继续做朋友的晦涩的平衡点,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如此。
别说黑尾了,俊辅近来接二连三的不请自来连她自己都不安。
“怎么事到如今,他反而现在变得没有边界感起来。”三桥喃喃。
“因为他没有放弃啊。”黑尾轻声说道,没想到自己竟会是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不禁觉得有些荒谬。
“让我把她抢回来吧。”他停顿了会儿,仔细甄别着女人的表情,“——上次和他单独见面的时候,他这样说了。”
女人微愣,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退缩似地问了句“是吗”,偏移了视线。
黑尾没有错过她脸上细微的变化,他看到了她闻言后的怔忪,却不显得意外。
所以她并没有质疑御桥俊辅说出这话的真实性。
由是,他猜想,昨天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说不定类似的宣言那位先生对着三桥也说了一遍。
想到这,垂落在身侧的拳头不自觉地收紧了。
与三桥相处时的温情像一颗强效的安慰剂,他自发自愿地蒙蔽着双眼,说服自己,要给她更多的时间;安抚自己,她不是已经在慢慢前进了吗;欺骗自己,他一点都不在乎。
哪怕那个人对三桥隐藏的企图早已是图穷匕见。
哪怕他做了不可挽回的事却仍可以被她温柔以待,哪怕他们的友谊没有消失甚至还能够天长地久,哪怕他们的羁绊仍旧坚不可摧……
“我当时大言不惭地对他说,想都不要想。”他自嘲地笑了下,很轻很缓地接着道,“但其实我一点都没有表现出的那么笃定。”
他其实已经很努力了。
像强装的豁达一样,他总是对御桥俊辅的存在表现出泰然自若,他果决地杀死自己的惴惴不安,封存好自己的患得患失。
这些可笑的情绪,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不想漏给三桥看见,因为他承诺过,会等她慢慢走过来。
可是,可是啊。
“亚沙——”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尽管从只言片语、从细枝末节,黑尾可以凭借那些微小的事实拼凑并推断出她的心意。
可是他就是这么怯懦又贪心,哪怕一次也好,亲口告诉他吧。
黑尾注视着女人的眸,僵持了良久。
“……没什么。”他叹了气。果然还是舍不得逼迫她。
未说的话语尽数咽下,他无可奈何地触了触她的脸颊,自顾自地试图从那对不躲不闪的眼睛里面找寻答案。
三桥拧起眉,像是从他的欲言又止中读懂了什么。
男人的这种退却仿佛似曾相识,她无从判断这究竟是他以退为进的计策,还是自说自话地将他们两个人的事囫囵吞下给自己一个人承担。
“黑尾先生,装可怜卖乖禁止!”她往男人脑袋上敲了一记,“要问什么话?问。”
黑尾噎了下,明明是自己主动暴露出的弱点,被对方戳破后却还是感到别扭。
他讪笑着摸摸被攻击的部位,思考了片刻,乖乖问出第一个问题。
“那……为什么还有钥匙呢?”
三桥颔首,像是很满意他的坦诚,无多犹豫,她当即毫无保留地答:
“最开始是因为他要把东西从合租的房子里搬走,所以留给他了。啊、等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确实有‘前科’,只是那段时间我刚好很忙,所以小朝是送到寄养去了的,家里也没有贵重的东西,为了能让他早点收拾完清空,就随便他进出了。”
再后来,由于俊辅没有再做过什么让人困扰的事,又表现得得体无害,相处的分寸也拿捏得很好,于是她也就没有特意向他讨要,一直到最近。
“昨天我觉得果然还是应该有个了断,就提出了让他把钥匙还给我,没想到他反过来指控我余情未了,你说好不好笑?”
不好笑。一点都不。
黑尾垂着眸,没有回话。
女人见状,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收敛了表情,小心翼翼地寻找他不安的源头:“放心,他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她期期艾艾地对他解释:“昨天他会来都是怪我妈,她擅自把电话打到他那里去了。”
她缓慢地侧身朝男人靠近,他接受了她的示好,任由三桥的手臂贴紧自己,听她继续说:“之前我总想着感情是我自己的事,所以分手忘记和家里说明了。这样想还有点尴尬呢,不过我跟我爸妈打过电话,已经解释过了。”
黑尾抿着唇,点了点头,他没有什么想说的了,然而三桥不肯放过他:“还有呢?”她握住他冰凉的手背,“黑尾先生,你在纠结什么?”
她怕不是打定主意要在今天把所有话都摆出来说清楚。
男人失笑,对着三桥看了会儿,心问是巧合吗?还是她真的知道?自己心里所想就这么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
她一再坚持,他只好缴械投降:“我只是……有点好奇。”他把女人覆在自己手上的手指反握进掌心,颇有些自暴自弃。
“那么……你知道他没有放弃吗?”
“诶?”
问到这个问题,三桥迟疑了,窘迫地沉默了下来。
她方才生怕黑尾多想没有如实告诉他昨天对话的主题,被这样问了还不说,倒反而变得像是故意在掩饰什么一样了。
女人决心好好回答他的问题,既然他问,那便说明这一定是他在意得不得了的事情,于是干脆把自己剖得更深些,从更早之前的事情说起。
“你还记得之前在酒吧那次,你和濑名小姐碰到我和俊辅吗?”
男人点点头,但不满地抱怨:“干嘛提濑名小姐?”
三桥欲盖弥彰地笑了笑,装作没有听到,接着说了下去:“那天早上,俊辅打来电话问可不可以带着小朝一起出去玩,我开着免提,小朝听到了他的声音,臭小狗兴奋得满屋子乱跑,我被他的快乐感染,就答应了一起去公园散步。”
小朝特别开心,全程把尾巴翘得很高。那天的气氛也很轻松愉快,因为当时我喜欢的演员正好有新剧在巡演,我和他没有说好,但我们几天前都去现场看了演出,所以一路谈论着剧目,对话一刻都没有中断——一切忽然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日子。
我们把小朝送回家,一起吃了晚餐,然后俊辅问我要不要再去哪里喝一杯,我被当时的氛围裹挟,说不出不好,所以我们去了那家酒吧。
他多喝了几杯,看起来情绪变得低落起来,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摇头,冲着我笑了,可笑着笑着又变得很失落,然后他问我,“你会不会……我是说哪怕偶尔,你会不会想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那句话其实已经相当于再问我要不要复合。”
说实话,那天我很动摇。理智告诉我绝对不可以同意,他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我说过永远不会原谅他,也不想被同一个人伤害两次。
但……分开的日子,我也很辛苦。
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因为在一起时对他依赖得太多,分手之后我甚至一度忘记了一个人究竟应该怎么生活。日常的一半被硬生生剜掉了,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带着那个再也不会出现的影子。
我非常努力地习惯这一切,再后来,我终于平静下来,又开始与他恢复了正常联系,一切才逐渐好起来。
然而那天我看着他的样子,看到他也和我一样痛苦,有一瞬间,我想是不是我们不应该再互相折磨,是不是答应了就都可以解脱。
“但那天我突然闯进来的时候……你看起来没有答应。”
三桥点点头,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她接着道:我当时乱透了,大脑里有千万种情绪从四面八方用着力在撕扯我。
就在我犹豫不已的时候,俊辅自以为是地接了一句“那些都已经处理干净了”,他的本意大概是想让我不要再去想着那些丑陋不堪的东西,没想到这句话让我一下子感到铺天盖地的眩晕。
视频的事,还有小朝倒在地上的样子,在那一瞬间全都走马灯一样地浮现在眼前,刚刚着床的根芽又被连根拔起,我觉得我没办法,和他再次从朋友变成以上的关系什么的,这点果然还是绝无可能。
“只是,他应该看出了我的动摇,而我那时候又没能立即说出拒绝的话,所以……”她顿了顿,“谢谢你。还好那天你在那个时间点出现了。”
还好他出现,阴差阳错地宣誓了主权,不由分说将她带离了现场。
是他把自己头脑中的混乱驱散了个干净,让她再次冷静下来,坚定了决心。
“我知道的。”她道,全部毫无保留地坦白了,“他昨天问我要一个机会。这次我清楚地拒绝了,最多只有这样,不可能回去的。”她无比郑重地说道,对着黑尾作着本没有必要的承诺。
太狡猾了。
焦躁的心情被她的自白熨烫得妥帖了些,几近破土而出的失控被他又关了回去。
——没想到,竟还真的听到了她的答案。
不过,一码归一码,有一件事他忍了很久了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一吐为快:
“虽然这话由我说出来会显得别有用心。”他松开手,眉头皱得很紧,“但是啊,为什么还要和那样的家伙……和他当朋友呢?最低限度的,无论什么朋友首先都不能威胁你的安全吧?哪有人把需要防备成这样的人划为朋友的?你看人的眼光真的是……唉,笨蛋吗?”
女人弱弱地回嘴:“我也没有想到啊。可能因为我跟他说了可以当朋友但不会原谅他,刺激到他了。”
没想到这话不但会刺激俊辅,还刺激了黑尾:“所以你这哪是没有原谅?没有原谅怎么可能当朋友?”
“真的没有原谅!”三桥也不禁委屈起来,“这是两件事嘛……”
男人不等她说完,忍不住打断:“这怎么能分开的?先不说别的,你同意当朋友本身就相当于是有机可乘的信号,他没可能善罢甘休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乐观!”
“……是这样吗?我说的那么清楚也没有用吗?”
“当然就是这样啊。对方又不会这样一板一眼地理解!”他越说越气,忍不住掐着女人的肩膀大晃特晃,“啊亚沙你这个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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