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番外四十六

新郎官红光满面地离开,转向下一桌敬酒,锦毛鼠客套的笑容迅速消失。

“野心不小。”冷哼。

“老青天病得快死了,熬不了多少时日了。底下争权夺利得厉害,内定下任府尹展昭,他想搭展青天的线。”传音入密。

朦朦胧胧,混混沌沌。

喜气洋洋的嘈杂里,夹喷香的红烧肉,机械地往嘴里送,麻木地咀嚼。

“凡有血性,必起争心,谁不想努力往上爬。不往上爬,他儿子闺女长大了以后继续给人做奴才么?”毫无波澜,“怎么,小叔子,你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挖空心思巴结朝中大臣、皇城宦官、宫闱贵妃,就是雄心壮志,人家草根使劲往上爬,就是狼子野心?”

“……你不是很讨厌他么,怎么向着他说话?”

“他刚刚一通马屁拍得我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锦毛鼠无言以对。

半晌才继续,五味杂陈,唏嘘不已:“……素洁者,人不如其名,太油滑了。南乡啊……”

“现在后悔了?”

见缝插针地冷嘲,往心窝子扎刀子。

“不后悔,”沉思片刻,平和地摇了摇头,仰颈,喉结滚动,浓醇的烈酒饮入愁肠,“她自己的选择,福祸悲喜都是她自愿的未来。”

“我若自以为是,践踏其意愿,强行赋予意中人自认为的好生活,动用手段掠夺到手……丁南乡看我的眼神,会变得如同你看我四哥般,唯恐惧与深入骨血的憎恨。”

“……”沉默。

“她现在路上遇到我会打招呼,喊我恩公,挺好的。”自言自语,自我安慰。

爱花者不折枝,克制地用情。

百感交集,几近嫉妒。

“……这人跟人之间的差别,怎么比人跟猪之间的差别还大呢?你哥但凡有你三分德行,我何至于遭残害至此。”

“白某之所以还能保存着这仅剩的三分德行,全赖于上头四位兄长的遮风挡雨。”浅浅淡淡地言说,漠然地清醒,“现在家族里粮食、河运的生意开始逐渐向我手里移交了,用不了十年,白某也会变成蒋四,仅剩的三分德行烟消云散。”

“……”

丝竹靡靡,雅乐清扬。

宴至酣时,两个仆人搬来沉重的青铜双耳壶,摆在正厅中央,以及去了箭锋的红翎箭支若干,供众宾客投壶作乐。

人群欢愉嬉戏着,笑声阵阵。

外间纶巾儒袍的文人们,诗兴大发,伺候上了笔墨。

曲水流觞,游戏作赋。前者作完,后者紧跟着前者的尾字作,十响之内作不出来,便算输了,要罚酒三杯的。

那边武夫们喝得浑身燥热,一个个便装劲衣的官差们,大大咧咧撸起了袖子。单脚踩凳子,掐着腰,面涨红赤地划拳斗酒,嬉笑怒骂,酣畅淋漓。

“俩好啊!……”

“五魁首啊!……”

“七个巧啊!……”

“八匹马呀!……”

“输了,喝!”

“喝!见底儿!!!……”

起哄嘈杂。

“再来!再来!……”

“……”

战友情深,醉醺醺,一把揽上了脖颈,熟稔地拽着往外带。

“来,爷们儿整两盅!”

“老兄弟,你坐这里头不闷么?!!出来整两盅!!!……”

同桌的女宾吓得惊叫连连,掩着手绢往旁边躲。

锦毛鼠快速起身拦截,一记手刀劈在醉汉的麻穴上,不轻不重,三成力道,打掉了黑黢黢的粗壮肘子。

“阁下喝多了,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放你娘的狗屁,瞎了你的有眼无珠!哪儿来的女人,这他妈是个老爷们儿!”满嘴粗鄙,浓郁的酒气熏得白玉堂面目狰狞。

两个作战精锐一左一右,隐隐约约,有意无意配合着,把锦毛鼠夹在其中。

下盘扎得稳稳的,纹丝不动。手上功夫,短短几个瞬息间过了十几招,筋骨碰撞,拳拳到肉的闷响,压抑地掩盖在喜乐和谐的假象下。

“走,老头领,到咱们那边喝酒去,多少年不见了,快把弟兄们想疯了。”

安神汤强效镇静、颓软,连带着思维也变得慢了许多,看着晃荡在眼前,胡子拉碴的糙汉面孔,努力回忆,却怎么都难以回想起来。

太多年了,他们都老了,容颜大变。热血褪去,沧桑劳累,而老辣精明。

“熊霸,我是熊霸,以前提刀跟在您屁股后面拼杀的那个。”

“……胖了。”

“嗯,这个年纪都发福了。”

“苏烈风,头儿,我是烈风,当年也是追随您的作战指挥的,还记得么?”

“你左脖子怎么了?”

“嗨,”叹气,挥挥手,往事不堪回首,“出任务遭埋伏了,脖子差点被拐子劈了,命大,留了道疤,救回来就这样了。”

“……”

勾肩搭背,公职英雄们簇拥着往外走,红彤彤,醉醺醺,叙旧拉呱,自成一方境界。

后头锦毛鼠急了,实打实地用了狠招,也顾不得婚宴的喜庆气氛了,两个精锐被他砰地按在酒桌上,拧折了双臂,

追了上来。

带着蒋福、蒋安两个练家子伴当一起拦截。

“这是陷空岛的家眷,不能与你们外男宴饮,有违礼法!”

众官差停下脚步,齐刷刷地看向他,皮笑肉不笑,也不说话。丛林里蛰伏狩猎的灰狼群般,冷幽幽、黑沉沉地盯着,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已经让人头皮紧凛、背脊发毛,僵硬得不敢动弹。

“她刚服下了管失心疯的药物,不能喝酒。”迅速改口,堆起商人式的和气假笑,“嫂子体弱不能宴饮,叔叔自当代替。白某陪她一起,随你们诸位去划拳喝酒,绝对尽兴,如何?”

“……”

“……”

没有官差应。

此间里,酒菜的香气与脂粉香翻涌纠缠在一起,灯火辉煌迷离,沉凝得可怕。

纱帘隔断重重,远处另外几桌察觉到不对劲了,投壶作乐与丝竹靡靡皆渐渐停了下来。有客人悄悄地喊仆人,赶紧去通知管家。

“哟,这不是白老板么?什么时候带着咱们一起发财,大富大贵啊!——”赶在撕破脸,砸了主家场子之前,京衙硕果仅存的大捕头出现了。

丁刚举着酒盏,把绿林商贾揽进了肩膀底下,不容分说,自来熟地往他嘴里灌了一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起来玩啊!”

退役多年的鹰子也来了,站在旁边,拍拍我的手臂,微停滞,又拍了拍,仿佛安抚被对峙吓到的妇人般。

侧脸看向我,灿烂地咧牙笑开,眼角皱纹深深。黄浊疲惫、血丝微微的眼睛里,倒映出不男不女、两不像的怪物影像。

“白大老板,您看上去是个体面人,能行么?别着打肿脸充胖子,二两下去便趴了,那可就露丑于人了!……”

“灌醉你们几个没问题!来啊,谁怕谁!……”

合群地随大流,骰子摇动,划拳起哄,热闹鼎沸。

“五魁首啊!……”

“六六六啊!……”

“哥俩好啊!……”

“一口闷呐!……”

“给他灌!喝不下去裤衩子给他扒了,扔外头湖里洑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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