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影剑法平平，但作为一个贼，她的手非常灵巧，动作也快，跟人擦肩而过时，她一眨眼的工夫就能顺走对方的钱袋。而且她神出鬼没，像影子一样来去自如，即使被人发现偷了东西，也没人能抓得住她。
但即使是这样，作为一个贼，她看见官差的时候还是会紧张。
毕竟是贼，看见一身正气的官员，她到底会心虚。
“今天那位展大人去客栈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本来打算今晚跟你们摊牌，那位大人走进客栈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来抓我的，吓了我一跳。”
丁月华这才明白白天的时候瞿影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原来她以为展大人是去逮捕她的。
客栈距离开封府很近，瞿影害怕官府的人，她在客栈住的这几天里丁月华却没看出半点异常，直到展大人穿着官服在客栈现身，瞿影才露出了破绽，不得不说，她胆子真的不算小。
不过这就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瞿影为什么要来主动找他们呢？
丁月华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瞿影，不知道她曾经是贼，也不知道白锦堂曾经把龙泉剑托付给了她，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隐瞒剑的事，继续过自己的日子，没有人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难道就真的像瞿影自己说的一样，她之所以主动来找他们，就只是因为白玉堂与白锦堂长相酷似？
想到这里，丁月华看了看瞿影，对方看起来心情不错。
一个问题忽然出现在丁月华脑袋里。
瞿影知道白锦堂已经死了吗？
丁月华回想了一下，刚才他们和瞿影聊了不少，但好像没有人向瞿影提起过白锦堂去世的事。
可是瞿影自己也没问，她已经找到了白玉堂，还知道白玉堂是白锦堂的弟弟，那么按理来说，她应该是知道白锦堂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万一她还不知道呢？应该现在告诉她吗？
“怎么了？”瞿影察觉到丁月华一直盯着她看，转身问。
忽然被瞿影这么一问，丁月华心里一惊，觉得说出来不妥，不说似乎也不妥，正在犹豫时，瞿影说：“刚才我可不是在说客套话，我的确喜欢和说话直白的人打交道，姑娘若是有话想说，直说就好，不用有什么顾虑。”
丁月华就说了：“我是在想你知道白玉堂他哥的……事吗？”
她尽量说得委婉了一点儿，但又过于委婉了，问得太宽泛，跟没问差不多。
“你是想问我知不知道白锦堂已经死了？”瞿影说。
果然够直白。
丁月华点了点头。
“我知道啊，”瞿影说，“早就知道了。”
白锦堂的死本就不是秘密，瞿影找到白玉堂之后只要稍加调查，就能知道白锦堂已经死了。
丁月华本以为瞿影还要再说些什么，可瞿影什么也没说。
丁月华后悔自己提起了这个话题。她拍了拍瞿影的肩膀，刚想安慰对方几句，就听瞿影道：“不用安慰我，今晚运气不好的话，我们很可能白跑一趟，打听不到龙泉剑的消息，与其安慰我，你还是留着精力安慰自己吧。”
瞿影的语气比刚才生硬了许多，说的话也不怎么好听，丁月华知道瞿影是在为白锦堂的死而难过，所以并不计较，毕竟要求一个人连难过的时候都要对别人笑脸相迎、好言好语未免过分，她能理解瞿影现在的心情。
丁兆蕙最怕的就是一群人一起走的时候大家忽然陷入沉默，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活跃一下气氛，至少也要转移一下话题，就说：“今晚这月亮还挺亮的哈。”
“是啊，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欧阳春接道。
于是他们两人谈起了天气，丁月华也附和了几句，气氛才重新轻松起来。
过了一会儿，瞿影大概是情绪缓和了一些，她故意慢了半步，凑到丁月华身边，低声道：“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但一直没鼓足勇气。白锦堂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白锦堂当年因为辜负了剑主所托，将龙泉剑轻易交了出去，所以十分郁闷，再加上身体本就不太好，所以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瞿影听完以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表情到显然她是故意不让自己做出任何表情。
“你……没事吧？”丁月华采取了直白的安慰方式。
“如果今晚找不到龙泉剑，我会继续帮你们打听消息，”瞿影回避了丁月华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跑路。”说完后，她也意识到自己用词有点不妥，又道：“我的意思是，只要我还能帮上你们的忙，我就不走。”
白锦堂的死和瞿影并没关系，瞿影虽然卖掉了龙泉剑，但她是到处找了白锦堂很久都找不到之后才把剑卖掉的，白锦堂的死她一点儿责任也没有。
丁月华相信瞿影不会想不明白这一点。
但龙泉剑毕竟是被她给卖掉了，所以她认为自己有义务帮忙把剑给找回来。
“到了。”瞿影停住脚步说道。
“这就到了？”丁兆蕙忍不住发出疑问，“可这儿什么也没有啊。”
他说得没错，瞿影面前除了一片荒地和几棵大树外什么也没有，没有商贩，没有客人，也没有摊位。
“毕竟是黑市，哪儿能像普通集市一样把东西都摆在明面上？等着。”
瞿影俯身捡了块小石头，然后瞄准了一棵大树，手一扬就把石头丢了出去。
石头砸到树干上，发出“咚”的一声，惊动了树上的一群麻雀。
石头砸到树上的声音有点奇怪，就好像树干里面是空的一样。
不对，不是好像。
丁月华又仔细看了看，那棵树显然是棵老树了，枝繁叶茂，粗壮的树根破土而出，自树干向四周蔓延，树干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如果树干里面不是空心的，石头砸过去应该是“砰”而不是“咚”。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从树干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有一个脑袋从树顶冒了出来。
“几位？”这个脑袋开口说道。
瞿影：“五位。”
脑袋：“要去何处？”
瞿影：“买兵器。”
脑袋：“从此处往北走，走到一片长满白花的田地后往西，看到一只铁公鸡后根据鸡头所指的方向继续走，然后在遇到的第二个屠户处停下，告诉对方你们的来意。”
从树干里探出的脑袋给了他们三个线索：白花、铁公鸡和屠户，这三个线索不论怎么想，彼此之间似乎都没有什么联系。
“没有联系就对了，”瞿影说，“方才那人说的都是路标，方便我们找路用的，因为黑市每次开办的地点都会变动，所以路标也要跟着变，明天天亮之前，这些路标就会被全部移除。”
他们五个人往北走了一段路，还真找到了一片长满白花的田地。
正常来说，田地上种的应该是庄稼，不会有人往田地里种花，因为种地需要务实，庄稼种出来后会有人买，但花种出来后却卖不出去。
白玉堂蹲下身翻了翻地上的土，说：“土有翻动过的痕迹，这些花应该都是新栽的。”
他们经过白花往西走，又走了一段路之后，他们在草丛中发现了一个铁公鸡。
铁公鸡比包大人的脸还要黑上几分，足有四只大公鸡那么大。它全身都是铁做的，品相极为粗糙，如果不是事先被人提醒这附近会有个铁公鸡，恐怕很难看得出来这铁块的造型是鸡。
好在鸡头指的方向很清晰。
丁月华五人沿着鸡头的方向继续往前走，走不多远，就看见一个身材壮实的妇人站在路边。
妇人手里提着东西，走近一看，原来是用麻绳捆扎好的猪肉。
瞿影对妇人道：“你是屠户？”
妇人提着猪肉点点头，似乎无意与他们说话。
瞿影问过一句之后便不再多问，继续往前走，丁月华、白玉堂、丁兆蕙和欧阳春也纷纷跟上。
又走了一会儿，瞿影停下了脚步。在她面前站了一个如磨盘般敦实的男子，这人手里没有提着猪肉，但他怀中抱着一个完整的猪头。
瞿影问：“你是屠户？”
对方点点头，开口说道：“有凭证吗？”
丁月华猜测，他所谓的“凭证”指的大概就是银子，或是宝贝了。
“有，”瞿影说，“我们带来了一个小玩意。”
把鱼肠剑说成是小玩意，瞿姑娘倒真谦虚。
欧阳春把鱼肠剑交给瞿影，瞿影再交给屠户。
屠户把猪头放下，接过鱼肠剑，把剑从剑鞘里抽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带着一丝意外的神情抬眼打量他们：“这小玩意可够稀罕。”
瞿影笑了笑。
屠户认出了鱼肠剑，但他没有问这剑是从哪儿来的，大概是因为这涉及客人的私事，不能问。
屠户将鱼肠剑还给瞿影，说：“几位要到集市上买东西还是卖东西？”
瞿影道：“我们想打听一下集市上有没有欧冶子铸造的龙泉剑。”
屠户点点头，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他们是来找龙泉剑的，他从怀里抽出一沓纸，递给了瞿影一张：“根据这份地图，去找一个叫山羊的人，找到山羊以后，他问你们是谁，你们就说是黄牛。”
难怪衙门的人总也找不到黑市在哪里，黑市根本不是很多人聚在一处，而是分得很散，就算衙门要抓人，每次也只能抓到一小部分人，商贩之间一定彼此联系，若是有哪处被衙门查封，其他人听到风声后立刻就跑了。
这一章的黄牛指的是真的牛，不是票贩子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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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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