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醒来时是在陌生的房间里,是独自一人。我回想了一下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立刻把韩非显现出来,问他小圣贤庄的山头还在不在。
对于这个问题,韩非笑得堪称花枝乱颤:“尽管放心,现在全桑海都知道你对子房倾心。李斯清楚他若是真跑来放火,你醒来之后定会大发雷霆。”
他说我昏迷了大约三日,现在是傍晚时分,是在小圣贤庄的客房内。
先前为我诊治的人是荀子,但情况所迫,小圣贤庄中没有女子,所以是张良为我止血包扎。章邯当时虽然嘴上说不妥,却也没有阻止。
而那两名刺客确属罗网,确切地说,是六剑奴中的两位。
那六人在帝国监狱中被纵横重创后,章邯收取人头的时候,被他们逃走两个。虽然他立刻就意识到他们的目标是谁、并追了过来,但还是稍晚一步。
原本张良对上身受重伤的他们、以一敌二并不困难,但对方自知必死无疑,拼了命的想要拉我同归于尽,情况才变成现在这样。
“这下子对付赵高真是「师出有名」了。”我感慨地摇了摇头。
部下公然行刺公主,往大了说是叛国,往小了说是治下不严,可大可小亦可杀。
韩非忽然话音一转:“对了,当时子房回答你说「对姑娘倾慕已久」,可惜灼华你没听见。”
我惊讶地差点跳起来:“真的假的!他真的这样说了?可恶,我怎么不能再晚一点昏迷呢!”
韩非笑道:“你中那一剑不仅失血过多,还略微伤及心脉,好在医治及时,你才能这么快醒过来。”
“啊……”
“我可是难得看到子房那般着急的表情,差一点就要去求墨家的医仙了。”他笑着帮我掖了下被角,“这次、可当真与我没有关系。”
我撇撇嘴:“可我若是死了,鬼魂子你就会变成孤魂野鬼,他定然会念及这一层。”
“那你一会儿当面问他?”
我想了想觉得也对:“那他人呢?都看了我的身子,也不负起责来守在我床前?”
“这不是因为你在府衙休息时,从不许婢女进房间吗?更别说是男子了。”完全没有自己正是「男子」自觉的韩非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子房现在应是在与纵横二位会面。”
“章邯呢?”
“应是正在与赵高对峙。”
我眨了眨眼睛:“那我此刻是不是无人保护?如果再闯进来一个刺客,你能顶一会儿吗?”
韩非说他不能。
我其实也知道他不能,但我不知道自己竟然言出法随,刚说完会来刺客,这刺客就偷摸着进来了。
看身形……我猜是惊鲵。
韩非在第一时间挡在我身前,从我的视角只能隐隐看见寒光逼近了他的咽喉。
而后,世界突然变成了黑白二色。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我注意到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之中,带着墨色的背景特效,与凛然杀气。
是逆鳞。
【46】
张良进入房间的时候并没有敲门,几乎是闯进来的。我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滚下去,好在韩非眼疾手快抓住了我,重新把我放回原先的位置。
我强忍着伤口的痛楚露出一点笑容,声音有些嘶哑:“先生突然发现,灼华已经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了吗?”
张良倒也不遮掩,径直应下:“确实如此。”
这下反倒是我有些脸颊发烫了:“外边情况如何?没伤到学生吧?”
“学生们被禁止接近这里,”他回答,“只是这附近的守卫已被全数打倒。”
“等我回咸阳,我定要参章邯一本,我被行刺的时候影密卫怎么总是不在。”我将手背搭在额头上,声音有气无力,“来人是罗网的惊鲵,被逆鳞打退了。”
韩非就非常自觉地把情况描述了一遍,又问起这两天的情况。
“听说扶苏公子被立为储君,虽才几日,却已有半数权职交给了他。”
这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快:“然后呢?他下了什么命令?”
“正如灼华先前所说,扶苏公子要安抚六国遗民,免了大半赋税徭役,在百姓中立刻就有了威望。”
我笑笑:“毕竟大家都想活着。”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没来由地说道:“若公主大婚,必会大赦天下。”
“怎么,先生要向我求亲?”
他却摇了摇头:“灼华只管专心养伤,罗网那边便交由我与章将军。”
这点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就像我最初想邀请张良加入罗网、取代赵高,其实是并没有具体实施计划的。如果他能答应我,那之后的路如何走,就要靠他和韩非一同谋划。
“章邯手中还有一人可用,”我建议道,“此人名为韩信,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也算是同路人。”
“这也是仙人所授?”
“不错,”我轻轻点头,“你们本就该一同建功立业。”
“灼华的「神授」,等这件事结束后,从因至果、详细告诉我可好?”
“当然好。”
【47】
那之后的事情,我都是断断续续从张良和章邯口中听说的。
比如说农家的陈胜吴旷联手杀了掩日,合纵连横杀了赵高,罗网的指挥权暂时落入章邯手中,而后惊鲵接受新首领的任务杀死了李斯。
而我能做的,只有养伤,和下棋。
但有一说一,我觉得我这伤一直好不了,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是被下棋给气的。
韩非就完全不知道让我一下!
【48】
我顺利将张良带回了咸阳。
小圣贤庄对此毫无异议,甚至于送别的时候荀子还跟我说有空回来看看。墨家那边怎么想,我是不知道,但根据张良所说,至少纵横二人都对我并无恶感。
他的伤早已经痊愈,但我的还没好,而且一直在反反复复地发烧。我没有贴身的婢女,一路上照顾我的工作就全落在了张良与韩非身上。
进入咸阳城时扶苏亲自来接,直把我的车架送进了中车府令的官邸。
张良在短暂思索后立刻领悟了原因:“难道灼华的公主府并未修建?”
“正是。我说不能随便动工,先画出图样给我看,等到下次「神授」的时候我问问神仙。”
李斯与赵高之死,最终以赵高反叛杀死李斯、后被影密卫处刑收尾。扶苏应该从嬴政那里听说了什么,他说嬴政让我安心养伤,又说影密卫会在府邸附近保护我的安全,最后说他带来了公主府的图样,问我还要不要看。
我觉得他已然明白我要求看图样的意思,就是不想大兴土木折腾人,于是告诉他这里就挺好,反正原先的仆从早已被遣散,我能安心住下来。
也不用在意赵高的继任者,毕竟下一个「车府令」不再是「中车府令」,得不到赵高那种程度的恩宠,自然也住不进这么大的宅邸。
而后不久,张良从扶苏手里,接到了为大秦的学子编纂教科书的工作,算是成为了扶苏的半个门客。
嬴政肯定对此心知肚明,却并不管束,放任扶苏隔三差五来我这里,名为探病,实则心思完全没在我身上。
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来查看编纂进度,直到我注意到他对张良越发以礼相待,俨然已成了他的座上宾。但我也并不觉得惊讶,毕竟这人的才能是能够记在史册上,供后人瞻仰的。
【49】
张良愿为扶苏出谋划策,却不愿入朝为官。扶苏心里应该知晓原因,也并不勉强,只是明里暗里问他准备何时与我成婚。
我倒也大概知道张良在想什么,公主大婚兴许会大赦天下,他想救墨家。但因为罗网易主,各处搞事的人都平息下来。帝国对墨家的追捕虽说没有放弃,却也不再像先前那样不死不休。
而我心中还有未了结之事,他心中亦然,还不是能够安心成家的好时机。
“若是被墨家知道,他们不再被通缉,是靠先生卖身换来的,那定然会恨死我。”
聊到这句的时候,我们正在巷中的酒楼等饭。
府中没有厨子,只有两个洗衣洒扫的仆人。张良是君子不近庖厨,我又做不出令自己满意的菜,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外食。
这家酒楼距离中车府令的府邸很近,二楼雅间视野正好。老板应该见过我们从府邸出入,虽不知我们的身份,却从不多话,接近雅间前必会故意出声提醒,实属很会办事。
对面的人轻轻摇头:“若非情况危急,子房亦不愿利用此事。”
我不由得弯了嘴角,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但是兄长如此操心我的婚姻大事,不如先生先与我有婚姻之实如何?”
毕竟自离开桑海以来,我们就住在同一屋檐下。而且府中并无婢女,自始至终都是他为我验伤换药,早已算是「坦诚相待」。
张良抬起眼来:“那九公子应如何?”
“他不能离开我三十尺,但离开房间绰绰有余——还是说,先生心疼他,更想让他就近看着?抑或是——”
话说到这里就可以,要是再往后去,一会儿落荒而逃的就该是我了。
窗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响动,我起身向窗外望去,正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酒楼门外,车前后各跟着四名士兵,车架旁的则是个宦官。
“来了。”我低声开口。
看来这顿饭是吃不上了。
很快,房间门外就传来一声尖细的“公主殿下”,接着是“皇帝陛下请您过去”。
前日蜃楼回到桑海的消息便传到了咸阳,当时云中君应该已在路上,算起来今日就到了,那必然要入宫觐见。
我知道他找不到仙药,却也知道他的说法、一定与我所说的登仙之法不同。
所以……嬴政会让我与云中君、或与阴阳家当堂对峙。
我几步走到张良身旁,弯腰凑近他耳边:“先生当真不走?当下形势不明,若我在午夜前没有回来——”
“那子房就提前备好早点。”他仰起头望着我,目光含笑眉目如画,“灼华可还记得、初次宴请子房时那道主菜?”
我一愣:“鱼翅熊掌?”
“不错。”他欣然回应道,“这二者、我愿兼得。”
呼吸一滞,我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我亦如此。”
最后那段与其说「生与义兼得」,其实有点「生与你兼得」的意思
妹也在【06】对韩非说过对张良「身心都想要」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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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4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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