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仓库在某个废弃的码头，荒山野岭，适合杀人抛尸。车门打开的时候，一位员工翻身就跑，绿川“诶”了一身，待他跑出几米后，抬手，开枪，击穿小腿。惨叫连连，琴酒头也没抬，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敲点点，给科恩发送了消息，接着推门下车。
向仓库走去的时候，他隐隐听见身后的交谈声，绿川唯压低嗓子，鼻音变得更加明显，像是裹在围巾里说话一样：「如果你听话些，也不会有这些事。拜托了，请乖一点。」
声音挺好听的。反应很快，判断干脆。哈，听这发言，似乎很擅长玩好警察坏警察的游戏。他这番行为，明明足以证明能力出众。可之前对绿川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人的性格还真是寒温之外，不交一言啊。
琴酒点燃一根烟，垂手夹在指间，等伏特加和绿川把人押进来。伏特加与他共事已久，一个眼神便能知道自己要什么。魁梧男子将职员反手纽绑，驱赶着进了仓库。绿川则是架着伤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琴酒坐在室内唯一一张桌子前，姿态放松。抓来的都是文职，没什么本事，他不担心二人会脱离掌控，于是甚至没有把两个人绑起来。
「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考虑，」琴酒掸掸烟蒂，烟灰在桌面上洒落，「说服我如何不杀掉你们二位。」
绿川的瞳孔闪烁两下，然后低下头，拉过两张凳子，邀请他们坐下。琴酒的余光都放在绿川身上，这年轻人行事太过沉稳，也太过贴心。不是琴酒的风格——不，今天一趟下来，琴酒都没怎么按以往的方式来处理叛徒。现在静下心和被抓来的苦主聊天，已经不算是公务，而算是消遣了。
在车上他已经基本确定绿川的情报无误。如果货物是被物流是商业部门转卖的，不牵扯研发团队，那就没有牵扯太多机密资料，抓来的人随便怎么处理。假设其中涉及了药剂研发实验人员，那这两人总得留着，要从嘴里撬出名字来。
所以相比处决，今天更像是一场审讯。琴酒其实对这种要留活口的事情不太耐烦，不管是用刑还是谈判，审讯都是相当费时的游戏。相比浪费口舌，琴酒倾向于把话语交给对方。说得多错的多，然后从那些真真假假的谎言里连缀出时间线，就可以做出判断了。他抽烟的手一顿，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琴酒眯起眼睛，不出意外，碰上了绿川的目光。
绿川唯与他对视，笑了笑，然后顶着琴酒的眼神，走到了木桌前，弯腰，从琴酒左手旁拾起了某件东西。他俯下身的时候，琴酒闻得见亚裔身上洗衣液的味道。皂感，清苦的，干爽的。他微微侧头，看见绿川拿起一把不锈钢蝴蝶||刀。
绿川把刀身转了一圈，刀柄处露出蝴蝶LOGO，他颇有兴趣地“哦”了一声：「Benchmade*？基安蒂的玩具吗？」
琴酒呼出一口烟，喷在他脸上。绿川连连后退，摆手咳嗽几声。
基安蒂上次留下来的东西。
「是。」琴酒说，「你离得太近了。」
绿川被呛得脸有点红，看起来的确过敏厉害。他皱起眉头，虽然没有对琴酒表现不满，但那副表情也足以说明心情不佳。琴酒舔舔嘴唇，掐灭烟头，注意力重新放在神色紧张的细作身上。
「玩完了后自己去还给基安蒂，」琴酒淡淡道，「一分钟到了。你们，哪个先开口？」
绿川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咔哒”一声，刀锁打开，甩出刀刃。伏特加沉默片刻，然后眼睛转到两个男人身上，咧嘴道：「5、4、3、2——」
「等一下！」菅田满光出声打断，因为腿伤而冷汗涔涔、浑身发抖，「琴酒先生，这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我一直勤勤恳恳，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业务部，对！他们组长没竞争过我们组长，所以才会设计污——」
琴酒“啧”了一声。伏特加抬脚踹在椅背上，骂道：「你当谁是傻子呢？大哥在车上说的话已经够明白了，聋子吗？还搁这儿装傻？」
「我是无辜的！」菅田惊叫大喊，「我什么都不知道，该死，他妈的，为什么要找我？那个人，那个笑眯眯的家伙，我记得他的脸！和我们一起去海德巴拉*的！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反手栽赃！」
绿川唯没有表态。他勾起食指，蝴||蝶刀||在指尖旋转，绾出漂亮的y2k刀花，每次破空，都划出“咻”的一声。咯嘣。咔嗒。刃背撞在指节上，被弹起，回扣，严丝合缝收回手柄中。他不说话，玩刀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真的不知道货物出现了问题，搞定海关的人以后我们就被迪伦特公司的人请去应酬了，当时仓库里只剩下那个男的一个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眼神怨恨，死死盯着绿川，「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和他下楼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请我吃饭！」
「就这？」琴酒说，然后看向一直沉默玩刀的绿川，「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黑发男人叹气：「去红灯区体验风情这种事，我还是敬谢不敏了。」
琴酒嗤笑。乙方带着公派出差的甲方去吃喝嫖赌，太过常见，不同流合污的雄性反倒少见。或许是人生地不熟，绿川不去赴约，倒也合理。琴酒玩心大起：「听说海德巴拉有很多双性人，机会难得，怎么不去玩玩？」
绿川“咔哒”一声收了刀，无视了琴酒的问题。另一名职员自始至终一直沉默，黑发男人缓声问道：「前川先生，目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既然能把二位带到这里来，已经说明我们手里已经拿到了足够的证据。问题是，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走私的疫苗不在明帐上，这本就是不是公司的生意，而是组织的。所以我劝二位放下幻想，不会有工会或者律师的人来通过正规流程解决这件事。你们挑战了组织的底线，自然需要付出代价。但起码现在还有的选，前川先生，我有一个提议，不知你是否愿意听一下？」
伏特加刚想说什么，琴酒一抬眼神，制止了他，示意让绿川唯继续说下去。
「第一个提议，二位不认罪。你们会死在这里，赃款被追回，假设你们的家人已经使用了这笔不义之财，那他们会继续为二位犯下的错误买单。前川先生，您的妻女可能会被迫以出卖□□形式偿还债务，以及您那位任职虚拟主播的情妇，会被迫共享自己的真实个人信息。菅田先生，您在养老院居住的母亲会死于心脏猝死，名下所有资产将被组织回收。您房间内所有卡牌、手办、万代限量玩具将会被拍卖，哦，包括您在卧室第二格床头柜中存放的镶钻肛塞——」
琴酒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伏特加没憋住，噗的笑出来。
绿川语速不慢不快，他右手转着刀，走向前川背后，左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不要紧张。第二个提议，二位认罪。但这同样需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前川先生，目前您银行卡中的赃款已花费五百五十万日元，菅田先生七百万日元。数目虽然不大，偿还不是问题。但鉴于行为之恶劣，也许只有砍断一条手臂或者一条腿才能达到教育目的，别害怕，这不疼的，我带足了止血带。另外，由于二位此后可能留有残疾，我可以推荐二位成为药物研发团队的人体实验志愿者。这个职位薪水很优渥，而且据我所知，公司最近在生物再生领域投入了大量资金。」
前川勉强笑了笑，问道：「……还有，第三种选择吗？」
绿川唯也笑了笑，点点头说：「有的。第三种选择是，不如您二位告诉我们，研发部还有谁参与到了这次事件？」
末了，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你们可以慢慢想，我不是很赶时间。」
哈，有意思。通篇敬语，语气诚恳。有意思极了。甚至想让人拍手称赞，夸声bravo。琴酒见识过很多同僚的行事风格，像绿川这种兼顾了礼貌与恐吓意味的，还是第一次见。他说话越是和缓，转刀声音就越是明显，前川的肩膀就越是觳觫。
……另外，镶钻月工塞？这算是奇妙的幽默感，还是绿川唯这家伙已经把菅田的生活监控到连底裤都不剩了？
菅田咬着牙：「绿川唯！你这贱人——」
前川喉结滚动：「如果是第三个的话，你能放我一条活路？你拿什么来保证？」
「我猜，」绿川沉思两秒，抬眼看向琴酒，征询意见，「……这取决于你的表现？琴酒先生，您意下如何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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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Benchmade：美国蝴蝶|||刀具公司，一个专门做刀的企业，商标也是一只蝴蝶。
*海德巴拉：印度第五大城市，印度第二大药企的总部所在地。□□文化、波斯文化与印度教文化的汇合地，红灯区有海吉拉群体（贱民，双性人或性少数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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