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救可以很微妙地感觉到这么一点,她随着对方一路回府的时候,李承泽甚至没有跟她说半句话,于是她便更加肯定对方是在生气这一点上了。至少在他大庭广众之下不喊她无救,反而念出她的新名字的时候,范无救就感受到了那么一丝微妙的不适。
虽然他说的是:“谢怀安,你若有任何冤屈直言便可,有我在这里。”
如果不是称呼的改变,范无救还真挺能感动于他那句有我在这里。
范无救深思熟虑了三秒钟,觉得自己这几天能做的惹到李承泽不开心的事情还挺多,还一件比一件过分,一来二去,她都不敢说话,免得多说多错,抛出什么李承泽不知道的事情,反而给自己多记上一笔账。
先不论她找借口半路溜出去揍人这件事本质是骗人的,光是她与范闲在公堂上一唱一和,你来我往说着些不着调的话,活像是相声演员似的,就让李承泽的笑容有些浮于表面。范无救素来不和人有过深的交情,几个熟悉的也都是对方依着哄着她,此刻偏生多个范闲,让两个人看起来有些诡异的默契。
这位殿下看着堂中那二人旁若无人的言谈时,是微微眯着左边的眼在笑的,他席地而坐,右手撑着脸颊,食指放在右眼上,整个表情看起来的确是旁观般的轻松,笼罩在阴影下的那部分却不带着丝毫情绪波动。
彼时范无救光震惊于郭保坤这个人还真有胆子把她给供出来这件事上,与范闲明褒暗贬互相接了几句,倒也算是摸索到了一点乐趣,两个异乡人仗着背后有人在那里胡言乱语,一时间竟是没有太注意李承泽。
这场闹剧持续到庆帝的亲信前来传达消息才堪堪结束,杀人之事谢必安与她处理得干干净净,自是没有证据,打人一事,范闲为主,又受庆帝包庇,自是直接不了了之了。
她也是等与李承泽同坐一辆马车的时候,才恍然醒悟。对方靠着木板闭目养神,双手合着放在一起,表情并不温和,依稀在面无表情和皱眉之间左右徘徊。
这表情还真少见。范无救想着。些许是因为闭着眼的人不能看到自己的脸,她才能在李承泽合目之后发现那么多平时不怎么会出现的情绪。
范无救是个直接的人:“我知道错了。”
李承泽没睁眼。
范无救想着,若是李承泽问她哪里错了,她就回答哪里都错了,要是再追究下去,大不了就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其余她做的那些事,她不能保证李承泽到底知不知道,那就不如不说。她盯着李承泽的脸不动,李承泽也维持着假寐的状态不动,马车晃荡着行走,范无救觉得气氛安静得有点窒息。
她就像是背叛了爱情的渣女,现在在苦苦求着恋人的原谅。
怎么想怎么憋屈。
所以范无救打算放弃认错这一件事了,在她临行撤退的前一秒,她听到李承泽缓慢开口,声音喑暗。
“既然知道错了,那边该罚——”
“就罚你府内禁足吧,这几日不准出门。”
范无救想:那你还是继续生气吧。
但她没胆子说出来,她总觉得这句话一说出口李承泽真能给她一个情绪复杂的笑容,然后让谢必安把她锁屋里面。其实之前也是有过禁足的,但总没有认真实行过,范无救实打实地恃宠而骄,府里面也没有人会拦着她,自然也拦不住,所以她这次本是打算直接答应的——
“我会让必安看着你的。”
范无救犹如一个瘪了的气球:“殿下您这是要我的命啊。”
李承泽不置可否,“你要其他人的命可也是轻松啊。”
范无救在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如果巫蛊之术有用,她明天就去给谢必安扎个小人,拍拍这拍拍那。她处处受挫,有自觉理亏,一时间尴尬地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只是摸了摸鼻子,欲呈口舌之快:“那殿下呢?”
李承泽这才睁开眼,却不睁全,他半眯着眼,瞧着范无救开始上下左右胡乱观看的眼,笑得莫得感情,“你觉得呢?”
—
这是真禁足了。
范无救捧着书,强行瞪大着眼睛不让自己睡着。她又恢复了不听话的坏学生的地位,被安排在固定位置上读书识字,一些还有点乐趣的小说书都被李承泽收走了,只剩下一点她最不喜欢的东西放在她的案桌上,摆得着实高。
她能看得下去的那些小说书,皆是李承泽瞧不上眼的类型,也大多都是京都的禁|书,类似于《我娘和庆帝的二三事》、《桃李卷》、《花前柳下》等等等等,第一本是早就被禁掉的那种,若是光明正大地捧在大街上,还会被抓到官府去的那种书,范无救走了好多途径才摸到一本,也不敢多看,生怕哪天就被府里面其他人发现了。
这可是掉脑袋的罪。
剩下两本就是不可描述之书了,也是最早被李承泽销毁的书,原因无他,只是这类风花雪月的书籍总难免有些配图,她外面套了本红楼,里面翻阅着艳情文字,那天看得正入迷,被李承泽直接抽走了。
李承泽看着书的插图沉默了一会儿,眯着眼翻回了封面,“桃李卷?”
范无救咳嗽了几声企图解释,一对上李承泽含义不明的笑容,整个人准备说出来的骚话就全堵回去了。她本来是想说,这本书讲述了桃子和李子感人肺腑的兄妹情谊,亲情故事,是她用来学习如何和谢必安相处的。
虽说这句话无论从哪哪都透露着奇怪感。
但她一看到谢必安那张脸,就觉得这句话说出来了,她大抵要被对方拿着剑追杀几日了。
“你若真喜欢这张书,那便抄录几本吧,发给府里面的下人看看,一同学习。”
那个时候范无救就明白了,越漂亮的男人,心越黑。
她到底也是没抄,只是作为贴身侍卫担任了下人的工作,端茶倒水捏捏肩了好几天,才换来了大家都假装忘了这件事的处理。
范无救是不安分的人,筹备诗会待在府里面已经是她最大的安静了,这又被锁在府里面几日修生养息,养得歪心思一个劲又开始往外冒了,她既然出不了门,那就在府里面闹腾,今日非要从丫鬟手里抢了浇花修草的工作,明日又在厨房里面折腾一顿,逼得厨师不得不跟谢必安哭诉又投诉,谢必安也没有很好解决的办法,因为一到夜里,就是他要忙的时间了。
谢必安是这么提议:“与其每日让我在浴屋外挡无救,不如解了她的禁足。”这样子大家都轻松点。
李承泽舒适且惬意地泡着浴,怀着纯粹欣赏的眼神翻阅着刚从小姑娘收上收过来的书,头也不抬:“不急。”
上次险些没能挡住范无救的谢必安觉得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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