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

范无救三日都没回去,因为李承泽都没有来找她。

她颇为随意地告诉自己并不介意这一点,实际上心里介意得不行,以至于更加死乞白赖地当着病号,在院里面自闭。她这次伤得不轻,用箭那位如果不是伤的人是她,她都想亲自到她面前夸一夸这个人好箭法,与之切磋一二,只可惜,伤筋动骨要好好修养的人正好是她。

一箭破肩,穿骨而过,如果不是她反应过来了躲了重要位置,恐怕就真的像范闲所说的那样子,后辈子别想抬起手了。

她霸占了滕梓荆儿子的小马扎,抢夺了对方的日常零嘴,第一天在院子里面嗑了一地的瓜子后,第二天就险些上火。她每天都在他莫不是真的这么狠心与也许他不知道这点呢中徘徊良久,始终没办法给自己一个确凿的答案。

唉,男人心海底针。

她惯例出屋晒着太阳,对上滕梓荆儿子怨念的双眼,浑然不觉,实在的闲着无聊,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她好说歹说是助了两人一臂之力,范闲虽不好和滕梓荆的妻子言尽道明,但换个方式讲总归是可以的,别说她刚被范闲带到对方家里面的时候,她那副鲜血淋漓的惨样子,更是可以引起一个女人的同情心。

但是同样作为一个病号,对方倒是真有点像她的母亲,这不可那不许,让长久没有感受到母爱的范无救真真实实感动了一会儿,脱口而出就是——您还缺儿子吗?

范无救想,那个时候滕梓荆一定满脑门的问号。

她踢了踢旁边的木桩,吸引了小男孩的注意力,弯唇笑得和善:“你想学舞吗?”剑舞那种花架式,学得慢学得累,还没什么实际作用。

她特意混淆了两个字的发音,在看到滕梓荆的儿子眼前一亮的时候,用还算得利索的胳膊猛地拾起地面的一截短木枝,闭上眼找了一下感觉,再睁开的一瞬间,整个人气场陡变!

有些人在碰到一些事物的时候,便会变得不像自己。她平日里活得难免有些吊儿郎当,但一旦涉及自己的领域就会认真起来。

剑舞讲究利落,洒脱,锋如白光,转如盘蛇。

所以当范闲提着两盒绿豆糕进入院子的时候,那姑娘刚刚有木枝斩落了一地的树叶,站在一片绿意盎然中,像是春生般的花。她穿的是他从街上新买来的男装,款式简单,布料被她嫌弃了良久,旧衣服全是血迹她却不肯扔,执意让洗干净了挂在院里面晒太阳。

范无救到底有几副模样?这事也许连李承泽都不太清楚。

“可惜了,这要是桃花效果会更好,”范无救收了势,语气有些可惜,又一转身,笑开了,“听说小范大人今天被叫进宫里面了?又是谁死了?”

范闲将给她带的糕点摆在桌子上,“你又知道了?”

范无救晃晃食指,“我还知道你现在晚上都跑林府去,唉,婉儿小姐那么位大家闺秀就这么让你进屋的?”

她这几日和范闲相处下来,也不能说两个人关系破冰了,只能说算得上是谈得聊几句话,不会二话不说立马互相嘲讽起来,又因为同样来自一个社会,本就带着与其他人不同的亲近感,以至于范无救靠着两杯米酒喝醉了,又被范闲常态式的质疑了文化水平后,在屋顶大喊类似于“son of the bitch your mother boom”、“你知道什么叫包铲到户吗?”、“我当年四级写四代同堂的时候可是写出来——”这种话,也只有范闲一个人笑得喘不过气来。

等她彻底发起了酒疯,就会死命拉着范闲一起唱“你算什么男人”,又或者是“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偏偏又唱得难听,经常半路的时候清醒一点,下屋去抓跑路了的范闲,然后再回来续杯。

她平日里不这么买醉,但但凡是跟她稍有接触的人就知道她这几日活得着实不畅快,喝得又是米酒,这醉了也是令人猝不及防,拦又拦不住,便所以多看两眼纵容着了。

滕梓荆这般向妻儿解释:“些许是一见如故吧。”

范闲这才露出来一些好奇来,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眉眼染了点笑容,“我有些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范无救不解释,把滕梓荆儿子哄去一边玩儿去了后,也给自己倒了杯水,“我还知道你前两日遇见了殿下却没有跟我说,怎么?这几日相处你便爱上我了?不忍心让我回龙潭虎穴去?”说完,她补了句,“哦我刚刚在你的那个杯子上面抹了点东西。”

“我自己解了,”范闲轻描淡写,喝得无所畏惧,滕梓荆家的茶叶不算好茶叶,但也是可以入口的地步了,“你既然知道我见到他了,你不问?”

“问他有没有问到我?我有这么卑微吗?”范无救挑眉,她吹了吹杯子的热气,充满骨气保持了三秒钟,随后泄了气,“不过,他现在怎么样?”

“气色不太好。向我问了你,我说你死了。”

范无救:???

范无救眯了眯右眼,看着范闲依旧平淡的模样,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极度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范闲看她这反应有些好笑,便真的笑出来了:“你没听错。”

这回范无救没有及时做出反应,她环顾了院子一圈,在确定了没有任何可以造成实质性伤害的武器后,一脚踩着桌面,一手举起了自己的椅子。

范闲寻思了一下按照她伤好的这个程度,砸下来应该是没有什么伤害的,顿了顿,就看到还横眉怒目的小姑娘表情突然间就柔了一点。

“那他看起来难过吗?”她问。

“就你这还不卑微?”范闲反问。

范无救怒了:“草怎么了!你一天到晚晚上去爬人家小姑娘的窗户我都没说你变态呢!我突然间就被死亡了怎么就不能问两句了?”

范闲:“你可别说的我好像做了什么的,我每晚是真的去给她看病,”他解释完,才回答了问题,“我今日宫中见他了,开心不开心说不出来,不过他跟我说——”

范闲话还没说完,就被屋外的声音打断了。

“请问里面有人吗?”

范无救没第一时间转身,她深呼吸,看了一眼满脸吃瓜看笑话表情的范闲,“这里不□□!”

范闲被她这直接地一句话呛到了,整个人咳嗽了两下,“你别听她瞎说,有人的。”

自从滕梓荆一家在这里落户之后,他妻子勤家善良,对外只身带这个孩子,倒经常有附近的人来拜访,送点东西帮帮忙什么的。

“有你妈的人。”

“唉我还没发现你这么喜欢骂人……”

“我没骂你已经是我现在最大的好脾气了。”

近日来诸事不顺,李承泽看起来还要跟她玩那套帝王冷血的路子,还好死不死被死亡了,范无救憋着一肚子,对着范闲倒也是什么都能说。

这也是她为什么这几天能呆得下去的原因之一,除了气一气李承泽外,还憋一憋自己之外,和范闲也不需要兜着瞒着,什么话张口就来,也不需要解释,算得上轻松。

二人你来我往了几句,刚到门口,就皆是挺住了步子。

门口并不是什么邻旁的前来送菜的老人,而是一群年轻人,为首的冷漠着一张脸,年龄稍长,在看到范无救的时候,行了个礼。

“您就是范无救范姑娘吧,我们受人之托,为姑娘送上一份礼物。”

那人语气还算得上客套,说罢,他还不等一脸凝重的范无救说些什么,挥手让身后的人把箱子打开了。

范闲:……

范闲:哦吼。

那总共是三个箱子,两箱满满的金银珠宝,若是贪财之人在这里看到了,定是会立马连路都走不动了,但吸引范无救的不是这些,她皱紧了眉,看着最中间的那个红漆木箱。

凤冠霞帔,珠钗玉饰,那服饰刺绣精良,用料极佳,只是被折叠得好好地放在那些胭脂涂抹品的最上面,都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富庶感。

最主要是凤冠下的那枚玉佩,红流苏翠玉,她当初还开口调笑过莫不是什么定情信物之类的,如今被——

“物归原主,”领头的那位见范无救盯着中间的箱子看得出神,心领会神地接了句,“希望范小姐可以感受到其中诚意。”

范无救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深思熟虑了三秒钟,只得出来了一个李承泽的确太了解她了的结论,太知道她想要什么了,以至于一番博弈下来,竟是第一招就踩中了她的致命点。

只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殿下啊殿下,你这行为和自首有什么区别呢?

范无救挑了一下右眉,不动声色地拒绝:“你们认错了,这里没有一位叫范无救的姑娘。”

“还是请诸位回去吧。”

范闲看她一眼,那眼神,像极了在怀疑一个人被夺舍的模样:“你烧糊涂了?”

范无救气急败坏,企图一脚踹在对方的小腿上,被直接躲了过去,她更气,于是更加口不择言:“滚啊!”

“你一天到晚嘲笑我跟踪能力差!现在被人跟了还不是一样没发现!嚯!小范公子大写的双标,我一定要告诉你老婆。”

——白日殿上,李承泽看着他,目光深沉,直言不讳:“我不信。”

——我不信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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