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救寻思自己可能要死了。
她现在在做梦。范无救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的两辈子在像是走马灯一样地在播放,这是她原来中毒都没体验过的感觉,一来二去,倒是觉得惊奇,索性席地而坐了。
她看到了自己已经快忘记的上辈子,也能算得上是荣耀的一生吧,如果最后没有误食兴奋剂的吧,范无救总觉得是自己继母的所作所为,但也没有证据,便就这么沉下去了。
她看到了这辈子,她看到了自己被李承泽捡回去,被当成武器培养,看到了一切变化开始的那个雪夜,看到了她与李承泽并肩站着,前方是拱桥朗月,水面上晃悠着点着烛火的荷花灯,波光烛影,她侧过头,李承泽便对她说了些什么。
范无救想了很久他那时候在跟她说什么。
说我会娶你?
说你是个不错的姑娘?
还是说我绝不负你?
范无救想还可能是你此行去江州的几句嘱咐。以第三段视角看自己的太蠢了,虽然有李承泽这张面容在旁边吸引注意力,范无救还是偶尔会瞥到一两眼自己。
她开始发散神思。
李承泽跟她相处了好些年了,信她几分真心,又给了她几分真心?哪些话是装的哪些话是发自肺腑的?范无救一点都揣摩不透,她至今可以判读为绝对真心话的是‘你是一把好刀。’所以她行着走着,都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能转身就跑,还不至于把命都给弄没了。
恐怕殿下也是知晓这一点,才逢着应着,却都和她一样什么都不点破。
范无救想着,些许是中毒弄坏了脑子,连着情绪也开始伤感了起来。
她什么都想,却不往那一个点上面想。
她这般不给面子,那些刻意放给她看的画面显得有点自讨没趣,在悄无声息凝固成光,化作了一个哭泣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穿着打扮精致,像是大家出来的孩子,却只着了半双绣花鞋,脸上黑糊糊的,哭哭啼啼地似乎要说些什么。
范无救:……
范无救:“你妈没了。”
她整个人一激灵,本能一句脏话脱口而出。这画面还真不能引起她什么同情心,反而被吓得窒息了三秒钟,待看清东西后,深呼吸了两次才堪堪反应过来。
“姐、姐姐……”那小女孩抽抽涕涕地看了她一眼,别说,范无救还真觉得那双眼睛挺像她的,“姐姐,你会帮我吧?”
范无救被吓完后就满脸冷漠,此刻只是看着小女孩等待着下文。
——你继续讲,我就看着你表演。
“父母被害,家族被灭……我好恨,我真的好恨。”
“姐姐,你一定会帮我的吧——”那小女孩说到一半,竟是想去触碰范无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碰得到,但范无救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总是有些抵触心情的。所以她不动神色地向后倾了倾身子,站了起来。
那女孩对她的动作没什么反应,只是依旧抽泣着,“临哥哥找不到了,爹爹娘娘不见了……我、我……”
这回范无救没等她说完,她大概知道了这个小女孩到底是谁,在满脑子狗血剧情一下子充斥的情况下,她几乎每多考虑,一把掐住了那个女孩的喉咙,没费什么力气就提起来了。做梦就是好,范无救得空想了一句,被箭射中了的肩膀都不疼了。
“姐、姐姐?”那小女孩满脸惊异。
范无救却丝毫没有产生半点的同情心,她只是一点一点地收着手掌,增大力气,直到看着小女孩涨红了一张脸,才开口,那声音里面带了点调笑,更多的是种讽刺,“我是你妈?你张口就喊我帮?我又有什么义务?你那位临哥哥说不定还真是我前几日杀死的过路人……”她边说着,心下越发发狠,企图直接将这幻想掐死。
她力气算不得大,自是比不过练武的成年男子,但掐死一个小女孩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
最后在手里面破掉的,是一串葡萄。
范无救多有嫌弃,摆了摆手,便看见那幻象又是变了。她心下奇怪她到底处于个什么状态,在无论如何还算得上是信奉唯物主义的她的内心里,大抵只有心魔这一说法可以解释这些臆想了。
范无救瞧了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幻象变成了情意浓浓的两人,其中一人就算是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另外一人有些眼生,范无救愣是多看了两眼,才看出来是谁。
“叶灵儿是我狂热粉丝,你让她抢我男人是不是不太地道?”
“而且你这是什么东西啊?你配个范闲,配个谢必安,甚至给我看李承乾都比这个好。”
她话语里面的鄙夷太过严重,似乎是真的刺激到了她自我定义为‘心魔’的生物,周遭环境猛地一转,她站在了一个庭院里面。那庭院人影憧憧,觥筹交错,贺喜声与笑骂声接连不断,大红灯笼里面的烛影随风晃动,很明显是大喜之日。
范无救:……
范无救:嘿这东西还挺搞的。
她正欲打算走走瞧瞧,便忽得置身于一个屋子内,芙蓉软帐,**正晚,刚出两个音儿就把范无救燥得没忍住往后撤了半步。她觉得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正对上《桃李卷》三个大字,又听到那帐中传来格外熟悉的声音。
“那书中可是这么说的?无救。“
“噗——”
她一口血喷在棉被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难以言喻地状态,喉头的腥甜带着左肩处的疼痛刺得她本来还迷迷糊糊的意识直接一片发白。疼成这样子,射箭怕不是个高手,她胡思乱想着,眯着有些睁不开的眼睛,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地方,甚至应许连范府都不是。
范无救咳了几声,喉咙也没舒服多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物什。
“有人吗?”她欲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哑得着实厉害,几乎连一个音都露不出来了,又渴又饿,如若再没什么东西填饱肚子,恐怕不是毒发身亡便是饿死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左思右想,寻思着恐怕是真的要对她下死手了,若不是恰好是范闲,只恐怕回天乏术。
范无救想要下床,刚掀开被子的一角,便看到一个布衣打扮的女人端着盆进了屋,瞧见她醒的时候,脸上是止不住的喜色。
“范公子,那姑娘醒了。”
—
范无救和范闲面面相觑,范无救自觉保持着一张冷漠而无情的司马脸,像是讨债人,毕竟看范闲那欲言又止的状态就很清楚了。滕梓荆的妻子为她准备些吃食去了,还特地问了姑娘喜欢什么,先给她拿了些垫肚子的,便上街去了。
滕梓荆在院子里面没有进来,一来二去,屋里面就只有范闲与范无救两个人。
“你躺了一个晚上。”还是范闲主动开的口,他坐在床边,看着范无救狼吞虎咽。
范无救心里本就憋着股道不明的气,把最后一口茶水吞下肚子,语气友善不起来,“看得出来,伤势怎么样?”
“你那处全是旧伤,此次幸好反应及时没有中要害,不然日后你左肩都别想再抬起来了。”
“……这话我每次受伤都要听大夫说一遍,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那你就更应该听大夫的话。“
“我听大夫的话你去给殿下拼命?”范无救露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笑容。
范闲不语,但那表情看起来极为不赞同范无救的话,范无救自也需要他的太多赞同,似是随口问了句,“殿下找我了吗?”
范闲顿了顿,“许是没找到这里。”
范无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直接说没找我不就行了吗?”
“我啊,”她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后,整个人往后一靠,头不慎磕到墙壁,吃痛地吸了口冷气,摆出一副逍遥自在的模样,“出来没跟殿下说,我还在禁足呢,说不定他以为我去什么地方花天酒地去了,在那里生我的闷气——”
“嗐,说了你也不理解,不过话说在前头……你虽未我解了毒,但是我救了你两条人命,这恩情可是清不掉的,小范大人可不能赖账。”
范闲没有在意范无救的趁火打劫,只是有些措手不及地看着她的脸,“你……”他话不言尽,似是没想到范无救会这般。
范无救看他的表情便知道发生了什么,摸了摸脸,在成功摸到湿漉漉的脸颊后,依旧冷静,她在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后,企图把话题撤回原来的地方,“这是疼的。还有小范大人可不要转移话题,我当初在澹州给您提的……”
范无救的话说不下去了。
范闲的眼神太讨打了,那里面混着一点同情,混着一些怜悯,在更多范无救读不彻底地情绪里面,她清楚地感受到范闲在向她传达着他到底是怎么看她的,这种想法从很早开始范无救就能稍微感觉到一点,但没有此刻强烈。
她有些自暴自弃了。
范无救太讨厌这个眼神了,于是她扭开了头,撇撇嘴,“好吧,我也不想找解释了。”
“我的确是收到了风声才会来助你们的,这是我的诚意。”
“小范公子应该感觉得到。”
她话锋一转,显得有些沮丧和颓废——
“那只箭也的确是为了防我才专门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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