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救并不与范闲同行,她做事目的性强,北齐的国事不想掺和,要真给李承泽套上个勾结北齐的帽子,她还不乐意。海棠朵朵也就任她在自己种菜的地方蹭吃蹭喝,她给的理由也很合理,苦荷让她看着范无救,范无救在她这里反而少点事情。
刚从她菜篮里面摸出来个黄瓜的范无救嗯了两声,重点在晚上海棠朵朵会做点什么吃的。她随范闲出使北齐的事情必然早就传到京都那些大家的耳中,这让范无救势必也要跟着范闲一同回去,她已确定自己杀不掉上杉虎,就懒得多给自己找事情,倒不如轻松点。
说起来她出来这几日,还挺想李承泽的。
被她无端喂了狗粮的海棠朵朵正在思考晚上不给她做饭吃了。
这日,范无救是被谈话声吵醒的,她打了个哈欠走出房门,就看见院子里面两个极为惬意的人。
范闲今日一身红衣,躺在躺椅上像是个老大爷,海棠朵朵坐在他身旁,两个人像是没事做到开始在院中晒太阳,以此来消磨时间。范无救手碰到二楼的栏杆,就听到范闲的感叹——
“父是父,妻是妻,妹是妹,这些都是家人,算不得朋友……”他看着天空,缓缓道,语气里面带着些无奈,“至于其他人嘛,都是些利益纠葛。”
海棠朵朵扇着葵扇,问:“无救呢?”
范闲似乎早有所料,闭着眼睛笑得肩膀一耸,似是在用气音笑,更带了些不在意,“她嘛,应该是最讲利益的那个,”他这般说着,却忽然变了语气,“若要从真心来讲,和她交朋友,也不算一件坏事。”
范无救:……
那二人必不可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范无救就当他们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了。
“我一觉醒来就听到你在说我的坏话。”她直接出声,引来了二者的注意力。
范闲这才睁眼,懒洋洋地看她:“我这是实话实说,哪里算坏话了,不过,你这几日躲在这里,过得倒是舒服啊。”
范无救没下楼的意思,“我这哪里叫躲?我不是说过我住朵朵这儿吗?”
范闲不置可否。
他与海棠朵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范无救就在二楼听着,她还特地折回屋子也拿了把扇子,和海棠朵朵那般慢悠悠地扇着风。她不插话,像是在听八卦的人,只在范闲开玩笑似的将自己身份说出来之后,才淡淡地向海棠朵朵补了句,‘他说的都是真的。’
海棠朵朵的反应一如所料,微微瞪大的眼睛里面透满了不可置信,看向范闲的眼神略有所变,范闲却只是笑了一下,补了句,“我开玩笑的。”
海棠朵朵:“这事哪有用来开玩笑的?”
范闲不愿意多谈自己的事情,恰巧范无救站在二楼当个旁观者,自然带来了讨论对象,多言了几句,也不知从那句开始转的,自然而然就扯到了范无救身上。
当事人毫无反应,甚至又拿了跟黄瓜。
“她师父,也就是我师兄,为了保护她自杀在了湖边,自此她就开始怕水,连洗澡都是拿着瓢小心翼翼的倒。”海棠朵朵扇着葵扇,看着二楼的姑娘望着天啃黄瓜,把事情说出来的事情还颇有些轻描淡写,也多说了几句。
范无救的态度也轻,关注点在后面,“我怎么洗澡的这事不用说得这么清楚吧?”
范闲见范无救态度如常,多问了句:“自杀?”
海棠朵朵却没说话,她抬眼看那姑娘,那姑娘也在低头看他们俩,沉默了一会儿,吁了口长气,像是在讲其他人的故事那般,“不算吧,是我下的刀。也没什么,立场不同,他是个好师傅,我不是个好徒弟,就是这么个故事。”
范闲没有动,也没有追问,这对话像是被卡住了,也没有进行下去。
海棠朵朵留了范闲吃饭,范无救没在二楼待多久,直接下了楼。
海棠朵朵负责做饭,范无救就在那边拿着黄瓜啃,啃完第三根的时候,饭正好做好了。只是,饭吃到了一半,摆在海棠朵朵面前的,是两个喝醉的人。她存了不少庆余堂的酒,范无救在她这里几日总共喝了一坛,这姑娘知道自己酒量不行,点到即止,每回都是浅尝两杯,今日些许是提到了些事情,心情不好,多喝了几碗,海棠朵朵也没拦着,反正她一喝醉了就是倒头就睡。
范无救喝到第三碗的时候就已经处于喝醉状态了,在那里埋头吃菜,逮着藕片那盘菜一个劲地下筷子,导致另外两个人只吃了第一筷子,往后就没碰过了,任他们俩在那儿交谈,愣是连头都没抬,话谈到一半,只听范闲这么一言,竟是直接翻了个白眼,嗤笑出声。
那话是——“这题做不得加减,百人要死,杀四十九,活五十一,姑娘杀不杀?”虽是问海棠朵朵的,范无救却提早一步给出反应。
平日里,她这般明显到浮于表面的冷嘲热讽,范闲都是不理会的,但他今日喝醉了,醉酒的人总会和平日里不同的,他看范无救,“你这表情什么意思?”
范闲开了话端,范无救也不避开,直接就迎上了。
“来,我问你个问题,”范无救身形晃悠,却非要站起来,她拂开海棠朵朵的手,单手撑在桌子上,手里拿着半碗酒,“杀一百人,可救一人,杀不杀?”
范闲也喝得极醉,但思路清楚:“不该杀。”
范无救点点头,又问:“此一人是林婉儿,是范若若,杀,还是不杀?”
这问题倒是极端,问得范闲一时无言。他这片刻的不语倒让范无救吃吃地笑起来了,她重新跌坐回位置,对着范闲摆了摆手,“你不是老问我为什么就只有杀人这件事吗?以你我就面临着这种事。”
范闲:“这是你给你自己找的事儿,你以老二为由杀这么多人,那些人和老二有何关系?。”
范无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海棠朵朵阻拦不及,看着这姑娘直接灌了下去,“你要说我杞人忧天?那我再问你,如若滕梓荆今日不在这里陪你入上京,而是在牛栏街就死了,程巨树你杀不杀?”
范闲直接道:“这不可相提并论。”
范无救醉意上头,难得发一次酒疯,冷笑一声:“小范大人好清高啊。”
这毕竟是两个喝醉的人,范闲醉得没范无救那么狠,却也到点了,“范姑娘倒也是把自己活得够轻松啊,怎么,只要我占据了道德低谷就没人可以道德绑架我?”他最后半句话说的极快,甚至有些含糊不清。
“我为自己活下去杀人怎么就道德低谷了?”
“我可没这么说过。”
“范闲你这话阴阳怪气的我跟你说。”
“你平日里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怎么?看不顺眼?”
“我就是看不懂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活得这么累?”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是争锋相对,剑拔弩张。
海棠朵朵:……
海棠朵朵本还有意饮酒,她看了一眼范无救,又看了一眼范闲,总觉得火/药味着实有些浓重,她夺过范无救手中的碗,担心这二人就这么在这里打起来。大多数时候,范无救酒量极差,喝多了就在那里不说话,或者倒头就睡,她不清楚范闲的酒品,只是前者如果闹腾,解决起来着实不轻松。
她把范无救摁在座位上,“我去给你拿醒酒,少说两句。”
范无救本来还有话反驳,被海棠朵朵这么一摁,整个人懵了两秒,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双眼迷茫,盯着海棠朵朵的脸看了两秒,点了点头,看起来乖巧极了。
就是这种乖巧把海棠朵朵骗了。
那是海棠朵朵这段时间以来做过最后悔的选择。
她还没给范无救找到东西,就只听着外面又争论了起来,听着情绪越发激动,好像已经到了互相人身攻击的地步了。海棠朵朵略显担忧的事情终于还是在她离开的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发生了,她听到响后便急急转身出去,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那姑娘一掌牵动内力,拍塌桌子后是掉落在地上的酒坛碎了一地。
还有,海棠朵朵若不是眼疾手快扶住了范闲,这人估计就直接砸她屋子里面了。
海棠朵朵听范无救语气悲愤——
“你懂个屁!”
—
范无救:……
范闲:……
司理理:……
这气氛着实尴尬,尴尬到了谁先开口都不说什么好事。
司理理瞧瞧范无救,看看范闲,又看看了范闲绑着绷带的腿,一时不知如何说话,索性保持着安静,倒是范闲,顶着醉宿未醒的头疼,视线放在他被包扎起来的左腿上看了一会儿,表情扭曲了一秒,对着范无救抱了拳。
“姑娘好武功。”喝酒吵架也就算了,吵到一半直接动手把他弄成腿骨折这事,范闲搜刮完脑子里面所有的反应,只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范无救也刚酒醒,脑子不清醒,轻咳了一声,竟是顺理成章带了下去,“谢、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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