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歪头打量病床上的老头，感觉自己的手有别的意识，譬如说它现在就·又·在蠢蠢欲动。
……摘吗？摘吧。死老头万一喉咙里有痰呢，对吧？~
摘吧……摘吗？万一老头死不成自个进局子了可咋办？犯法涅~你那亲爱的弟弟会愿意给你出具谅解书吗？
会的吧？多好的弟弟呀。
会吗？诶诶，不好说呢，多贪心的弟弟呀。
你揉揉脸，很是惋惜地叹息。毕竟老头还能活下去的话对你而言始终是弊大于利，活太久有遗嘱的情况下你能得到的遗产会是非自然死亡下法律判给的十分之一；在做不到无伤弄死老头的前提下，你可不想遗产没弄到还把自己搞进局子里去。
难道……真的只能等老头彻底无法自主行动之后，找一个心有灵犀的白无常护工？
你还在考虑怎样才能无伤送走老头，特需病房外传来了一个听着有点急切但又挺有规律的脚步声。
急，当然是因为老头重病但你为了他比赛状态考虑所以没有通知；不急，也是因为你没有通知，于是他下意识认为老头病还没有那么严重。作为一个从小就很注重自己完美形象的人，于锋可不想让自己出现在医院失控奔跑这种举止。
于是等于锋进到特需病房里看到的第一眼，便是你们的父亲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呼吸急促，各种医疗仪器没有发出警报正常运作，但机械“嗡嗡”声都盖不住老人那种拉风箱般的喘息。
第二眼，则是坐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刷手机的你。表情淡淡姿态放松，手机屏幕上慢悠悠刷过去你们母亲给你殷勤拉郎的相亲对象；知道你喜好美色和健美□□，老娘推荐过来的都是门当户对还长相尚可的富二代们，没有很人面兽心也没有体型过于抽象的选手。
扭曲的家庭是由更扭曲的人建立的。老头正躺在病床上艰难求生，你已经在盘算着要如何得到更多遗产；而你那老娘则马不停蹄地要将你快速嫁出去，为的是“冲喜”还是将女儿嫁到别人家好不和她的亲亲宝贝儿子抢遗产——谁知道呢？
屏幕上划过去第五位选手，长得看上去人模狗样，但这人你认识，在老美那笑气吸多了混不下去灰溜溜跑回国的。你蹙眉，就知道老娘急利忙蹲下搜罗起来的东西也只会是银样镴枪头，又或许存心不想让你婚后过得好？真是失策，一时心软放过了老娘，或许应该送她和老头豪华双人特需病房躺一躺。
“……姐？”于锋合上门走进来，第一句话问的居然是你，“你不开心吗？发生什么事了？”
于锋虽然玩狂剑，但走的不是孙哲平那种狂猛霸烈的路子；能在喻文州那种人精手底下混，不学精点更不可能。老头身上一大堆导管和仪器，怎么看都是“不太好”的样子。但人上了年纪又病了那么久，你和于锋俩心里都有数也早做过准备，初闻消息的冲击过后很快就会平静，“不开心”的情绪并不会持续很久。
——但你刚才，在他站在门外的时候，皱眉了。
你扫他一眼，没有放下手机，而是切了界面去看工作微信。老头老太当年对他不选择继承家业而跑去打电竞的做法是持十二万分反对的，但嘴上叫得欢说什么“你有本事出了这门就别回来”，又怎么可能真舍得把唯一的儿子扫地出门？
彼时你大气温和地站出来劝说父母，说男孩子就该出去闯闯，反正家里有厂没有大学文凭也无关紧要。电竞选手寿命也就那么几年，等于锋打不动了或者受挫了自然会回来选择捷径——至于他出去追梦的这几年，家里的厂子你可以帮忙搭把手打理——
什么？阿爸阿妈怎么能问出“你会不会把厂子还给小锋”这样的问题呀？那当然是——
嘻嘻，不会呀。
-
于锋有了一个冠军还不嫌弃不够，追梦追得跑到千里之外的昆明去了。你对他的选择当然依旧是温婉如大如地全力支持，你可是个好姐姐，从小什么东西都让给弟弟的。至于那些东西后来为什么都莫名其妙不见了坏掉了回到你房间了，谁又知道呢？
厂子实控权拿到手了，于锋在百花那边兢兢业业当队长看样子没个四五年也不肯回来。你也懒得再虚与委蛇，懒散笑笑。没有给他解惑的必要。
“姐？”于锋敏锐察觉到你态度有所转变，但还是悬心他那老爹的病情。二十四孝好儿子先走到病床旁看了眼老头情况，哪怕看不懂也得装了然于胸了；然后几步向你坐的沙发走来，观察你的神色。
你切米家APP开始看厂区的实时摄像头，将手机支在桌上，拿了水果刀慢慢削苹果皮，随口应：“嗯？”
苹果皮在刀锋游走中被迅速脱下，一如你当年脱他的蓝雨队服般丝滑。于锋在你面前小心翼翼蹲下，仰头看你：“姐，你在生气？”
你懒得看他，眼神依旧盯在厂区实况上。有些市场监督的审核喜欢吃拿卡要索取好处，但吃完后咂巴咂巴嘴也只会把“中级”改成“低级”，你可不想在厂区规范上给那群蠹虫留什么把柄。
手底下的苹果皮好似动了动，你这才吝啬地分出一个眼神施舍过去，发现是于锋在伸手接苹果皮吃，慢慢咀嚼，边冲你笑。
你也笑了。
刀锋在苹果上切割，切出一小块果肉后你先是自己咬了一口，然后用刀尖穿着，递到于锋嘴边。
于锋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刀刃和果肉，不知是担忧你会不会直接将水果刀捅进他嗓子眼；但在你一挑眉之后，马上顺从地咬下还未来得及氧化泛黄的苹果块。
还没等他回味这苹果到底什么味道——你也压根没给他时间，收刀的时候刀尖似有意无意在他唇上一掠而过割出一道渗血伤口，挺深的，血珠马上渗出滑落。
于锋愣住，就见你转回头抬手切换摄像头界面，边笑着问，语气温和：“该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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