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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少一通念叨加比划,帮着临海这位摇摆不定的队长翻来覆去分析了一大圈,坦诚得仿佛是在跟对面唠家常。面对信任自己的后辈时他也拿出了同等的真诚回馈,将利弊摊开来摆在明面上分析后,总归是绕不开“情怀”与“现实”两个词。
临海与神奇的命运并不相同,郭少还能为交流转会的事同队内管理层推拉掰扯一阵,最后达成的这个结果也为彼此都留好了后路;但对于赵队来讲,他没有任何试错的余地,说白了,他也就是借着郭少转会这件事来推自己一把,以后就算是后悔之前所做的决定了也能随便找到个借口推卸出去,令自己不那么内疚罢了。
所以看着郭少对这件事如此上心,邱非只觉得没必要。如果做出一个影响命运的决定却不敢为自己的未来负责,只是寄托在一个有着相似命运的前辈身上,那别人递出的一双手也只不过是情分而不是本分罢了,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更何况,邱非仍旧无法对临海这位年轻的队长放下戒心,再阴谋论一些,邱非甚至快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套话,回头再以教唆离队的名义倒打郭少和他们嘉世一耙。
况且,他又想,还有谁能复制出第二个郭少?越是脑内如此盘旋起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就越是看对方不顺眼,只是他作为前辈还不能将这些情绪直白地表现在脸上。他可以当一个困境中拉后辈一把的好前辈,但总归做不到一视同仁、不计后果。邱非很清楚,郭少同样也不是那种圣母性格,再怎样与众人友好,但他心里终究有自己的一套排序守则。临海这位队长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用他的话来讲——“攀关系”,借此迅速得到了郭少的帮助。
他在利用郭少。
邱非略微皱紧眉头,轻轻移开了眼,不再去关心面前谈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只希望日后不要出什么大问题才好。
也因此,他恰巧错过了郭少神情低落的那一个瞬间。
郭少一边给后辈分析这分析那,却相当于是一直在往自己心口捅刀子一般。不知不觉,他竟说出了之前神奇老板用在他身上的劝导话语——“为你好”。站在他的角度来看,排除情感因素来谈,对赵队来讲,及早离开临海当然要比死守这艘将倾的大厦要强,可这仿佛回旋镖一样的理由又直往他身上戳。他怎么会不知道离开神奇去更适合自己的战队才是“职业”的选择?他这会儿能以最客观的口吻帮赵队分析,可轮到自己时满脑子剩下的就都是所谓的情怀,甚至借着火气跟神奇老板闹得不太愉快至今再无联络。
他什么都懂,却梗着脖子不愿选择这条看上去平坦得多的路。思来想去,还是在跟自己较劲。
那边赵队被他劝得似懂非懂,至少眼中不那么迷茫人也精神了许多,拍拍屁股起身跟临海那群队友玩闹去了。郭少这头反而兴致不高,嘉世几个队友过来招呼他一起去海边拍照他都反应平平,只摆了摆手让他们去了,自己则坐在阴凉地一动不动,双眼飘忽,思绪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邱非也没有起身。他一直坐在郭少身边,静静看了过去,觉得面前这人仿佛地里蔫了的小白菜,心里更加疑惑。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跟临海队长聊完就变成了这样?
按照以往,恐怕郭少都得是率先跑过去提议拽着他们拍照的那一个。
邱非后悔自己走了会儿神,没从头到尾认真听这两个人聊了些什么,但联系前后一想,还是把关键点指向了转会的问题上。可邱非又觉得,郭少不是那种到如今还在对交流转会一事耿耿于怀的人,于是心里疑虑更甚。他沉思稍许,伸出左手碰了碰郭少拄在沙地上的小指,轻声问:“怎么了?”
“嗯?”郭少一个激灵回过神,下意识眨巴着眼四处环视了一圈,发现附近只剩下他与邱非两人后,这才放松地伸直腿,双手拄在身后,漫不经心地答:“哦……就,突然想起来我来嘉世之前跟我们老板算挺尴尬地吵了一架,刚意识到其实我也没啥立场跟他拌嘴,越合计越抓心挠肝的,寻思咋找个台阶下。”说罢,又冲邱非笑着呲了一口白牙,意思说自己屁事没有。
邱非猝不及防地迎上这个笑容,愣了愣,但很快也回了个淡淡的笑:“我还以为……你不是真的在后悔就好。”
“后悔啥?”
“后悔来嘉世啊。”
“……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郭少撇了撇嘴,把手往邱非那头又递了递,重新搭上邱非的小指,邱非的体温仍是要比他低些,遮阳伞下的这片沙地又格外的凉,郭少美滋滋地凑地与邱非更近,“主要是,一想着马上就要打神奇,近乡情怯了属于是。”
邱非脑内过了下赛程,哭笑不得地打断了郭少的“感伤”:“打神奇是我们主场,你近的哪门子乡。”
“诶呀,就那意思,别扣我字眼。”郭少哼哼唧唧地往邱非身上一靠,转移话题念叨起天热想吃冰,那点儿突如其来的愁绪也随之消失得干净。
微咸的海风吹拂过两人鼻尖,海边游客喧嚣的嘈杂声一时之间却好像无影无踪,天地之间、海浪对面,似乎只剩下了这两个并肩靠在一起、缩在遮阳伞下远离人群各怀心思的人。
两周后便是嘉世本赛季第一场迎战神奇的比赛,然而在此之前他们还有一场客场要打。越云主场距离H市也不算近,路上又要消耗大半心力,再加上林霜队内训练时的成绩依旧忽上忽下无法稳定,邱非回到H市后只好又一次投入到了繁忙的人员调配训练中。
郭少不会再放邱非一个人深夜在训练室独自琢磨研究,即便他在这方面帮不上太多忙,但还是跟着邱非一道吃过晚饭后就转弯绕回了训练室加练,美其名曰两个人开空调不浪费,实则就是想陪着邱非罢了。
兵荒马乱的一周下来,两人几乎形影不离,甚至被队友打趣说你俩仿佛什么连体婴,郭少也不辩解,美滋滋地接受了这个形容,更加与邱非同进同出起来。
与此同时,运营部的李姐也为二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美食周游记》最新一期的预告上线了,H市三人组之前录制的那期节目下一周就要上线网络平台,顺便也督促二人转发一下节目组官博的预告微博预预热。
借此机会,郭少终于还是将之前与邱非在海边那张古怪合照扔到了微博上,当然他也翻出了一张之前世邀赛时与乔一帆的合影并排上传,打着宣传节目的名号端水端得贼平。
邱非到底还是没有阻拦成功,郭少连戴妍琦都搬了出来他还能怎么说?戴妍琦对此热心得不行,修图修得尽职尽责,甚至到了有些过分的地步,滤镜加得两人皮肤白到妈都不认识,连原本黄不溜秋的色调也变得莫名粉嫩起来。邱非被郭少叫去看修图成果时无语了好一阵,但也说不出让戴姐重新调一遍这样的要求,想着色调如此夸张恐怕网友也只当是郭少拉着他故意营业至少不会多想,至于郭少自己,或许也只是当作乐子看的吧。邱非思及此倒是放下心来,忍痛看着郭少把这张照片往微博上扔,还打上了“#H市三少边吃边聊揭秘荣耀趣事#”的官方宣传标签。
而他自己,当然只是转发完官方预告了事,天天忙得晕头转向,最后连这一分钟的预告视频都没点开过,也未曾知晓后来他微博评论区冒出来的一大片高呼“磕死我了”的评论究竟为何。
打完越云的客场,时间也迈入了十二月。H市再度迎来降温寒潮,郭少天天在邱非耳边骂个不停,说这温度也不比他们冬天来神奇打客场高到哪里去吧,空调的制热功能几乎等同于没有。
“我十分想念暖气。”郭少模仿着小品里的经典语调,抑扬顿挫地抱怨着,坐在训练室两手揣兜缓了好一阵才拿出来。再一看周围的队友,都不像他这样夸张,看得郭少啧啧称奇。
郭少歪点子一堆,又说想喝冰可乐以毒攻毒以冷制冷,谁料连队内自动售货机中的饮料都是热的,到头来还变成买可乐取暖了。邱非只好给他支招,让他午休买完可乐就放走廊吹冷风,下午的训练结束后刚好能喝到冰镇的。郭少大呼妙极,尝试了一次后终于如愿以偿喝到了冰碳酸,一边打着寒颤一边喊爽,顺便再以冻梨作比感慨一波异曲同工的智慧,结果圈拢得一队人都对冻梨向往不已,纷纷埋怨联盟赛程要到第二年夏天才能去神奇主场,到时候哪还有冻梨吃。
郭少手机桌面上放了个倒计时日程软件,邱非一走一过就能看见上面显示的“距嘉世vs神奇还有xx天”的字样,他好奇问过一嘴,郭少解释说确实是最近才下的app,说罢手一摊,嬉皮笑脸地把手机递到邱非眼皮底下:“人之常情嘛,队长理解理解。”
邱非心想他有什么好不理解的,嘉世又不是没往神奇送人。
温文和崔柏枫两个人虽然没在网上跟他交流过回嘉世打比赛激动诸如此类的话,但从其他队友口中他还是隐约知晓了远在神奇的嘉世两人同样也是在掰着手指头等“回家”。
这轮比赛,不管结果如何,赛后两队肯定都得好好聚一聚。再加上这网综也是比赛日当晚上线,嘉世与神奇的这场一跃成为了本轮最具看点的比赛,甚至电视台的转播位也直接留给了他们这一场。
距离比赛日还有两天,郭少俨然成为了全队上下最兴奋的那个,他天天摇头晃脑哼着歌,仿佛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向日葵,也不再拽着邱非吐槽空调制热不行冻得像条狗了。甚至受他影响,就连林霜最近训练时的状态也有所回升,看上去不像是再为情所困的模样;至于其他队友,他们训练赛中换阵容打配合也显得更加顺利了,心态平稳后,新阵容的配合也少了很多不该有的磕绊,队内氛围变得轻松自如了许多。
多亏于此,邱非安心了些,总算熬过了这段嘉世队内的状态起伏期后,他忍不住想,若郭少一直如此,恐怕说不定,嘉世能成为全联盟心态最好的一支队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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