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小考只剩一天了,手上意外受的伤在渐渐好转,但显然跟不上小考的逼近速度。
三公选曲时容祖儿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焦虑,这不仅是最难的一支舞曲,而且难度全在手指动作上,舞美老师甚至说要给她们做八小时的指甲来突出手指。小容队长一夜之间从帮助大家练舞的“助教”,成了需要照顾的对象,对自己笨蛋拖全队后腿的懊丧,在一次又一次的动作做不到位中,渐渐磨蚀掉容祖儿本就不太坚固的信心。
“祖儿做这个动作太勉强了,不如我们一起改动作吧!”在咬牙也不能完成既有动作之后,旁边的江映蓉出声提议,“这个叉腰我们都只叉一边,这样看起来更整齐一些!”
容祖儿回头感激地看着她,想起不可以时时在自己身边,却又好像时时留了眼线在身边的霍汶希来,意外扎手的那一刻,江映蓉的反应已让她猜到大概是霍汶希留的眼线,队员的关心固然让人心里暖暖的,但作为队长却依然像小孩子一样被照顾着,这让容祖儿于心不安。
“绷带不用绑太紧,这样好透气一些。”
“你坐你坐,衣服我来系!”
“要不要水杯?”
练舞间隙,队员们简直将小容队长团团围住,容祖儿受宠若惊地一边说谢谢一边任她们摆布,自责的情绪却再也忍不住。
“真的是好无聊的受伤……”没有人责怪她,但引起容祖儿更多的自省,“要是练习的时候受伤都还能接受,竟然是因为那样的意外……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扁着嘴就要忍不住眼泪,江映蓉连忙拍拍她的肩,然后便被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盯住,一瞬间,江映蓉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霍汶希这样紧张她,霍汶希第一次找她让多多照看的时候,江映蓉还疑惑,为什么会让后辈照顾有天后成就的前辈啊?
“没事的,出了意外就解决它啊!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啦,一直自责,不如想想怎么把动作改得更流畅,你也顺手大家都顺手,把舞台效果做到最好啊!”
安慰的话一说完,江映蓉发现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更湿了,不由得叹气,其实这样说,只会让容祖儿更自责。
“阿kenn老师说等下要来巡堂。”专门跑消息的陈梓童赶紧过来通风报信,“大家要不要准备一下。”
“Mani要来?”容祖儿懵懵的,只记得巡堂的时候总是少不了霍汶希。
陈梓童点点头,担忧地看着容祖儿,容祖儿拿起水杯猛灌了自己一口水,便起身招呼队员了:“来不及了,这个水准没有办法面对老师的,大家继续吧!
江映蓉有些不能理解,就算Mani要来……祖儿受伤这件事,她是知道的,自家经纪人总不会不替那么关心的艺人说话吧?
然而小容队长实实在在地认真起来了,再跳一遍时,似乎忘记自己手上的伤,这支舞又复杂速度又快,不容喘息的动作密度让舞蹈老师都不禁出声提醒“祖儿小心你的手”,江映蓉偷偷瞥了队长一眼,刚刚她眼里没掉下来的泪已完全收回去了,认真跳舞时眼里燃着的只有斗志,颊边的汗不全是跳出来的,江映蓉有点隐隐的担忧。
看得出来容祖儿最不想让霍汶希看到她做不好舞台,但这种事已经在前两次小考中发生了。
那也该事不过三吧?
对着镜子没练上几遍,导师团已经走到练习室门口,没记住的动作只好暂时撂在一边,容祖儿带着队伍站成一排,乖乖地像接受老师检查的学生。
霍汶希今天穿了一身灰色的西装,走的一贯的知性女总裁风,淡淡的灰色将她的气质柔化一些,却让人依然无法忽略她不爱笑的冷脸。
容祖儿心里咯噔一下,霍汶希这种生人勿近的气质,在前两次小考里她见过了,那一次还是穿着西装的总顾问,毫不留情地跟她说“祖儿,我很失望”。
也许这一次还要让她失望,容祖儿心里没有底,阿kenn倒是慈眉善目的,问她可不可以开始,正在出神的队长才回过神来,懵懵地点点头说可以,反正巡堂的导师已经到了,只好相信自己的舞台经验可以把做不好的地方拯救回来一点点。
然而集体舞台不像单人舞台。在单人舞台上,观众不知道这支舞原本是怎样的,大有即兴的空间,所以在过往二十年的舞台经历中,尽管常常也会出意外,但容祖儿总是能够很好地把意外化解掉。在集体舞台上,即兴的化解却成为灾难,她必须与所有人保持一致,才可以跳得整齐,因为受伤,说好要改的动作还在商榷,一支舞跳下来便混乱许多,改动前后的动作全搅在脑子里,紧张加练后的手脚更不听使唤,容祖儿只是跳了一小段,已多次失误崩溃到喊出声。
霍汶希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却示意她们坐下来听点评,于是所有人像小孩子一样地席地而坐,仰头听老师讲话,容祖儿想从霍汶希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却又有些不敢看她,刚才的表现连自己也要骂自己,更何况霍汶希那天告诉她,对她要求严厉是为了让导师们都可以畅所欲言指出她的问题。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想到霍汶希说很失望的模样,一会儿又想到霍汶希尽心照顾她给她洗脸的模样,终究还是觉得辜负,一颗心像掉进了深渊里,一路下坠,似乎不会再有人接住她。
“祖儿,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你。”阿kenn沉默了一会儿,盯住了眼神飘忽的容祖儿,“你整个表情呈现出来的就是心虚。”
第一次不知道要看哪里好,如果做得好,就会盯紧霍汶希希望够得到点赞许,但做得不好,容祖儿觉得自己的确心虚:“好心虚啊……”
“很心虚,很犹豫。”她在说她现在的状态,阿kenn却严厉谈起她跳舞时的状态,她动作不踏实,是因为不确信是不是这个动作,对于舞蹈动作的过于生疏,让阿kenn感到些意外。
容祖儿不知道要怎样说了,只是静静地看着阿kenn,那种眼神连舞蹈总监都不太想要再讲什么重话了。
气氛仿佛凝固,坐在地上的容祖儿像做错事被遗弃的小狗,低头的一瞬,听见霍汶希的声音。
“她是小考……每次小考都水准不稳。”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容祖儿便抬起了头,霍汶希的脸上只有担忧,话说得很客观,但能听出她在为做得不好的艺人解释。
其实很想上去抱抱她,其实很想说她只是小考水准不稳,上了舞台就会不负众望,但霍汶希只讲出来半句,其余一切只凝成看着容祖儿的眼神。
阿kenn也不再有别的评语了,只是替状态不佳的容祖儿感到担忧:“万一明天抽到是你,那就……”
是啊,这次小考甚至改了规则,是要抽一个人上去接受考核的,队友不在身边,所有人盯着中奖的倒霉蛋。可那又不只是代表她自己,而是代表了一整支队伍的水准,刚得知这个新规则时,队员们还调侃说,我们小容队长可是天后呢,单打独斗根本不怵。哪想得到,如今天后成了最不保险的那个。
容祖儿不知道要怎么讲,复杂且负面的情绪快将她压塌了,于是一低头,把所有堵在心间的情绪全咬在手臂上,越来越深,似乎连痛感也出走,好像只有把自己咬痛一点,再咬痛一点,才可以抵消掉内心的压抑。
“不要再咬自己了。”霍汶希忍不住开口,恐怕连她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这句普普通通的劝说里,藏着多深的心疼。
有心疼,却又有命令的笃定,容祖儿听她的话早已成了习惯,于是慢慢地放开了自己的手臂,霍汶希站在那边没动,却远远地看到她手臂上,两道清晰可见的牙印。
“阿kenn老师,我们去下一个组吧!”霍汶希眯了眯眼,没敢再接着看她,扭头要把阿kenn带走,留下表现不佳的小组在练习室里。
“老师们再见!”队员们都在热情打招呼,容祖儿坐在那里只是盯着霍汶希的背影,一瞬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她走还是希望她留,但总归是不要再把这种状态延续到舞台上的好,于是慢慢地起身,起到一半时,膝盖咔咔的响。
江映蓉赶紧上来扶住她,坐地上再起来,头便一阵阵的晕,容祖儿往门口晃了一眼,似乎望见穿灰色西装的身影,但等那阵眩晕过去站定,那道身影已不知所踪了。
“再练一会儿吧!”容祖儿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又看了看舞蹈老师,尽管失落,也想把落下的进度补起来。
跳起来了才感到被咬过的手臂真的在发疼,挥了几下手臂便疼得甩手,像小孩子一样扁着嘴喊疼,却只有队员不知所措的眼神,容祖儿只好吹吹泛红的牙印继续练习,如果门口那个穿灰西装的人还没走,一定会在她喊疼的时候抱抱她的。
直到全神贯注地把动作理熟,终于筋疲力尽地走出练习室时,在只开了一盏灯的门口咖啡厅里,容祖儿才望见那个穿灰西装的熟悉身影。
队员们见她驻足,顺着目光望过去,霍汶希从椅子上起身,像来接小孩子放学的妈咪。至少江映蓉是这样想的,与陈梓童相视一笑,然后拉着吕一和陈小纭从旁边赶紧走了。
“欸你们……”忽然撂下她一个人,容祖儿出声想跟上去,手上拎着的包却被上前来的霍汶希拿在手里,经纪人领着她出门去。
容祖儿不知道霍汶希是处理完事情正好过来,还是一直就在外面等她,经纪人兼总顾问没有进来关心她们的练习,却又在一墙之隔外,默默地等待。
“Mani,我是不是一个很难哄的小孩啊?”
回酒店的时候,经纪人先把一身狼狈的艺人拉到沙发上坐下,不知从哪里变出来治伤的药膏,冰冰凉凉地涂在她微微肿起来的手臂咬伤上。霍汶希最近总是在做这样的事,容祖儿觉得自己不再是不让她操心的乖孩子了。
霍汶希听她这样问,就不自觉地笑起来,一边收着棉签,一边看看一脸委屈的容祖儿:“你还知道你是小孩子啊?”
“不是……”脸上一阵急红,容祖儿看她忙忙碌碌的样子,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是说,其实我恨不得你骂我一顿才好了,我没有做好的事,是真的没有做好,你替我解释的时候,我觉得我承受不起。但如果你真的骂我一顿,我又会觉得好难过好难过……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有时候就像陷在迷宫里,很期待有谁能伸出手,但又很笃定有些路只有我自己去走。”
药膏收起来,棉签扔进垃圾桶里,霍汶希好似叹了口气,又回身看着容祖儿抬头望她的诚恳目光,忽然挨着她坐下来,伸手一揽,难哄的小孩子便很自然地靠在她肩上。
“那这样呢?这样会觉得有人真的在陪你吗?”霍汶希问。
容祖儿心里一动,轻声说:“很温暖啊……”
累了一天早就是昏昏欲睡,被人抱在怀里又卸去所有紧张,容祖儿迷迷糊糊地闭眼,索性想要就这样被她抱一辈子才好,霍汶希一低头便蹭到她蓬松的金发,软软的,陪衬着同样令人感到安心的体温。
“我也这么觉得。”霍汶希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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